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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不由得悲愤填膺,身子就像筛糠似的抖了起来,仰著头,她直视著程正,忘记了恐惧,忘记了惊骇,她一脸正气,清清楚楚的说:“想当初,我爹是两榜出身,在翰林院多年,我们赵家,也是有名有姓的好人家,如果不是家乡又闹旱又闹水,再接著闹瘟疫,爹去世了,家人门丁,死的死,走的走,一个家在几年内凋零殆尽,我们又怎会流落到这儿来?我妈虽然不是名门才女,却也是知书达礼的大家夫人,您以为我妈会轻易结交匪人吗?老爷呀,我是真不知道水晶镯的来源,求您老人家明察!但是,您千万别冤枉我妈,她如今尸骨未寒,您别让死者蒙冤呀!”
程正听著韵奴的一篇述说,看著那张泪痕狼藉的脸,不知怎么,他只觉得有股恻然不忍的心情。这小女子脸上有那样一种不能漠视的正气,慷慨陈辞,声音又那样清脆有致。听那言语措词,确实不像无知无识的乡村女子,而像个出自名门的大家闺秀。这样的姑娘怎会和窃案连结在一起呢?程正皱著眉,完全困惑了。如果他不是个实事求是的人,如果他是个昏官,那么,事情就好办了,反正现在人赃俱获,断它个糊里糊涂,把案子结了,也就算了。可是……可是……正像韵奴说的,别让死者蒙冤呀!
“赵韵奴!”“是的,老爷。”“你妈除了给你这镯子之外,还给过你别的首饰吗?”程正问著,如果能再找出一两件失单里的东西,那么,那死者就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没有,老爷,这是我们仅有的一样首饰了。”
“怎么会只有这一样首饰呢?”
“禀老爷,我妈生病的时候,我们把首饰都当了。
“当了?当了些什么东西?”
“金项练、翁翠耳环、玛瑙镯子,以及各种宝石戒指……我也不大记得清楚。”“谁拿去当的?”“是我,老爷。”“送到哪一家当铺去了?”
“就是那家有利当铺!”
“好了!”程正大声说:“今天先退堂,来人啦!把赵韵奴还押下去,立刻著人去有利当铺,起出所有赵韵奴当过的东西!并著人去传李婶子和朱公公,明天一早来堂上对质!退堂!”退堂之后,程正回到衙门后的书房里去休息著。靠在太师椅中,他烦恼的转著脑筋,办过这么多案子,没一件像这样莫名其妙的。那闯祸的水晶镯在桌上放著光彩,晶莹夺目,他不自禁的拿起来,细细瞧看,双凤盘踞,首尾相接,祥云烘托,振翅欲飞,真是件好宝贝!他称赞著,又不自禁的叹息了,人类为了这些宝贝,化了多少的工夫,还不惜争夺、偷窃,与犯罪,而这些宝物到底是什么呢?严格说起来,不过是块石头而已!他拿著镯子,慨然自语的说:
“水晶镯!水晶镯!你要真是件宝物,应该带来的是一片祥和喜气,而不该是犯罪与灾难呵!”
他正在沉吟与感慨,下人进来回报说:
“禀老爷,周家公子来了!”
周仲濂!程正一早就叫人去通知他,镯子已找到的事情,想必是为这水晶镯而来。程正立即叫请,周仲濂走了进来,这少年不但诗书文字好,人长得也五官端正,神采英飒,程正常和自己的夫人说,自己有三个儿子,没一个赶得过周仲濂的,而且惋惜没个女儿,否则也可让周仲濂做他的女婿。周仲濂因为眼光过高,挑剔得厉害,东不成,西不就,始终还没订亲。“程老伯,听说您找到了我家的水晶镯!”周仲濂一进门就笑嘻嘻的说,他和程正已熟不拘礼,一向都称程正为老伯。
“这不是吗?”程正把手里的镯子递了过去。“你来得正好,该仔细看看,是不是你家丢掉的那一个?”
周仲濂接过了镯子,在程正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下人们倒上了茶。周仲濂细细审视,笑容满面的抬起头来,说:
“一点儿也不错,正是那个镯子,这是传家之宝呢!失而复得,真不容易!家母要高兴极了,丢了这镯子,她老人家跟我叽咕了好几个月呢!到底老伯有办法,那伙盗贼,您也抓著了吧?”“不是一伙,只是一个。”程正摇摇头,低声的说。
“一个?单人匹马做的案吗?”周仲濂惊奇的问:“这人必定是个三头六臂的江洋大盗!”
“你要不要见见这三头六臂的江洋大盗?”程正忽然兴趣来了,心血来潮的说:“这犯人强硬得很,又能说会道,始终不肯承认东西是偷来的,还坚持说这镯子是她家里的东西呢。如果不是你报案在先,我也几乎要相信她了。你不妨和她对质一下看看,本来,也该请你到堂上去对质一下的,可是,堂上总有那么多规矩,怕你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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