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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想过自己的家乡这般贫瘠。大概,是在北京呆久了吧?可是南方的空气终究是不同的,她呼吸着窗外吹拂的微风。
出生在江北的省会城市,内陆,平原,女孩们大多有着忠厚的秉性和天真的女人心、小巧的身材和精钻的市民式大眼睛。每次,回家或回校,童瞳都感觉自己正经历截然不同的两种生活。脚下这段南北贯通的铁路线,究竟埋藏了这个迷途女孩的多少心事,四年来,她把自己的心灵,囚禁得是多么痛苦。
隔天早上8点,她陪祖母去买菜。
上午的菜市场,正是一片热闹。青菜的绿,萝卜心的桃红,韭菜黄的翠,白皙的泛着水的嫩豆腐,满耳充斥着市井的叫卖声。童瞳亲热地挽着祖母的手,就像小时候一样,双脚踩着乡间烂菜叶混合着城市泥土的质感。
不远处卖菜妇人的脸上,有麻木的生活表情,她们蹲在地上,惶惶张望着。异常卑微的生存欲望,有时在这个世上也并非那么容易满足。童瞳看着她想,其实如果我也是这样一种蹲在地上的人生,也许痛苦就不会那么足。
一个十八九岁的卖豆腐的小姑娘,讪讪地敷衍着一个中年男人在摊子旁的无谓嬉笑。为了多卖一块豆腐,生存是很窘的。古老的酱黄色描出淡黄龙的大水缸里,默默游走的鲇鱼,呆呆的不知明日的样子。任人宰杀的命运,原来有时不只是动物。
走到卖肉的摊子前,査秀兰讨价还价了很久。童瞳在旁边听的时候有些发呆,没听进去几句。不知过了多久她回过头去,査秀兰那讨好的、略带些巴结的、乔装弱势的笑容,那笑容让她有种说不清的、淡淡的反感。但这反感,很快被小时候饿极时的一大碗油光锃亮的红烧肉的香气,所掩盖了过去。她也对祖母笑笑,双手接过沉甸甸的一袋软排。奶奶还是爱我的,她想。她宁愿这样想。
合肥的市民,有一种空洞的热闹。童瞳和祖母买完菜坐在早点摊吃早点。她永远记得她7岁时第一次来这里的情景。她母亲冷诗乔那时骑一辆当时算是奢侈品的凤凰26,童瞳坐在她绑了棉布垫子的温暖后座,穿丁字形白色系绊塑料凉鞋的小脚,一上一下荡着。冷诗乔把车在早点店门口停好,牵着童瞳在一张桌子前坐下。人非常多,很多人都跟冷诗乔打招呼。——她当时是城市西区数一数二的美人,在这个城市最繁华的街道从头走到尾,她可以分文不花地手上拎着很多礼物,童瞳作为一个小小的影子,忽略性地跟在母亲身后,儿童的得意快要溢出小小身躯。
第八章 暑假(3)
冷诗乔坐下,褪下前些时候去上海买的白色蕾丝手套。桌子上,是属于生意红火的小饭店里那种永远擦不尽的淡淡油光,薄而脆的劣质餐巾纸,满满一笼的乌木旧筷。早点很快被端上来。白嫩异常的豆腐脑总撒满雪花似的晶亮白糖,最原始的甜,少儿时代最轻易的满足。辣糊汤里飘着条状的海带、千张,云朵式渺淡的蛋花,转瞬即逝的雪白肉丝。这个城市既不能吃辣也不能吃甜,但偏极重色彩。所以最后在辣糊汤上,总是堆一大勺红得喷火但味尚温和的辣椒酱。糍糕是紧紧簇簇酥酥炸成的糯米,小笼包当然是和南翔不能比的,但一咬,里边仍会淌出久熬的鲜味鸡汤。
査秀兰用自己稀疏但还算结实的牙,轻咬一口蘸稀醋的小笼包。她不动声色地瞅着面前低头喝辣糊汤的童瞳。心想,这孩子长得越来越像她母亲了,但千万不要像她妈那么狠心才好。不,不会的,这孩子我从小看着长大,她不会丢下我和她爸不管。可是,真的委屈她了,但我也没办法啊。我这一把老骨头了,我已经做不了任何事,她爸又一身的病,更别指望他出去工作了。他也可怜,瘦成那个样子。如今,只能苦一苦这个孩子。我真没办法,她爷爷留下来这个家给我,我必须保全,不能让它散了啊……
童瞳沉浸于童年的回忆中默不作声地将一碗辣糊汤喝完。她又想母亲了,她知道。她不明白,为什么冷诗乔,能做到这么狠心地将她抛弃。
记得小时候,冷诗乔看童瞳吃饭时拿筷子的手,总纠正:拿远点,拿远点。多年后童瞳才知道,那是由于“拿得远嫁得远”的俗语。原来从那时,冷诗乔就萌生了远远地逃离这一切的夙愿。
陈名轩
荒郊野外,深夜时分,陈名轩独自呆在自己的音乐工作室,也不开灯,一遍一遍在黑白琴键上弹着《 梦中的婚礼 》。
暑假他没有回家,呆在北京为唱片公司写歌,赚些外快。
那天在晚会的后台,奚落花羽芊的那句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些天来,他一直被内疚折磨着自己。只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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