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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不也得准备准备钱吗?”
“等几天倒是不碍事,您尽可从容,”买主儿说,“钱嘛,您现在就可以派人跟我到柜上去取一万,算是订钱吧,余下的两千,等您搬完了,再清账。您以为如何?”
侦缉队长简直被惊呆了,谁见过这样的买主儿?他说出个价儿来,人家一个子儿不还嘴,当天就给一万,买卖行里哪儿有过这样的先例?预付三成的订钱就说得过去了!这个人……他有多少钱?他是谁啊?
“您贵姓?”慌忙中他又重复了前面已经问过的话。
“敝姓韩。”
“请问台甫……”
“韩子奇。”
“哎呀!”侦缉队长听到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字,不禁惊叫起来,“您就是奇珍斋的韩老板?久仰,久仰!怪不得……”他并没说出怪不得什么,双方却都心里明白,哈哈一笑,接着说,“这房子归于您手,真是货卖识家了!”
货卖识家,这对于买卖双方都有一种荣誉感。成交之后,皆大欢喜。
侦缉队长心中窃喜总算把“玉魔”的阴魂甩出去了,至于这位韩老板今后怎样备受惊扰。他就不管了;韩子奇暗自庆幸终于把这位瘟神侦缉队长请走,他倾心已久的“博雅”宅得其所哉。
不日,房子腾空,“博雅”宅便成了奇珍斋主的府第。
韩子奇的奇珍斋,当时已是名满京华,提起“奇珍斋”三字。犹如提起“同仁堂”、“内联陞”、“瑞蚨祥”……不知道的人,只能怪自己孤陋寡闻了。所不同的是,奇珍斋不是经营丸散膏丹、市匹鞋帽、煎炒爆烤,它的货物,是与衣食住行毫不相干而又引人瞩目的古玩玉器、珠宝钻翠,位于正阳门外大街路西、大栅栏以北的廊房二条。这一带,如果追溯到元大都时期,并不是繁华闹市,那时的米市、面市、鸡鸭市、缎子市、帽子市、铁器市、金银珠宝市都集中在北城。明代以后,商业中心南移到了正阳门内的棋盘街一带。永乐初年,官方在四门建立店铺,称为“廊房”,分三等租给客商,资金雄厚的便选为“廊头”,廊房头条、二条便是自那时始。到了清代,前门外一带便大大繁盛,超过了前朝,“京师之精华尽在于此,热闹繁华亦莫过于此”,店铺林立,摊位满街,四方客商云集,日夜游人如织。所谓“东贵西富,南城禽鱼花鸟,中城珠玉锦绣”,这“珠玉锦绣”的“中城”便是指前门外一带繁华的商业中心。而锦绣之中闪闪发光的珠王,则是集中在廊房头条、二条的古玩玉器行业,那是三百六十行中的奇葩,世间商品中的珍宝,“金银有价玉无价”,这是尽人皆知的。先秦的和氏之壁价值十五座城池;南北朝时东昏侯赐给爱妃的一只琥珀钏,价值一百七十万两;元代大德年间的一粒红宝石,价值十四万锭;清代慈禧太后的翡翠西瓜曾估价五百万两……与这些相比,奇珍斋老板韩子奇用一万块表大头买一座房子,也就不必令人咂舌了,丢下这一枚石子,并没有试出他的水深水浅!
韩子奇的奇珍斋,是消逝了的历史的浓缩,是世上珍奇和人间智慧的结晶,是一个引人艳羡、诱人探究的谜……
千年古都,古都千年,也是一部玉的历史。它曾经集中了多少珍宝,养育了多少巧匠,创造了多少奇迹!北海团城承光殿前的“该山大玉海”,已见元大都玉器行业的端倪。这件大玉海,原在琼岛广寒殿中,是元世祖忽必烈大宴群臣时的贮酒器,以大块整玉雕成,沉雄博大,气势磅礴,重三千五百斤,可贮酒三十余担,为世所罕见的巨型玉器和艺术珍品,历时十五年雕琢而成,从金至元,跨了两个朝代!明代官府的御用监广召艺人进京,琢玉行业日趋繁荣,到清代雍正、乾隆年间,已达鼎盛,并且进行明确分工,琢玉、碾玉、抛光都有专门的作坊,日夜为皇室官府赶制玩物、饰物和日用品,凡瓶、炉、卤、鼎、觚,首饰、衣饰、车饰、马饰,餐具、酒具等等无所不包,还在如意馆设雕工作,专为玉玺、玉册刻字。清朝末年,内忧外患,玉器行业趋于消沉,至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欧洲、日本经济复苏,对工艺品的需求刺激了北京的玉器生产,形成了自18世纪末叶开始的玉器出口贸易的高潮时期。到了民国初期,北京的珠宝玉石店已有四十余家,琢磨玉石的作坊三十余家,古玩铺百余家,在崇文门外的花市一带和前门外廊房二条、三条、炭儿胡同、羊肉胡同,终日不绝于耳的是“沙沙”的磨玉之声,玉器行手工艺人已达六千之余!比较著名的作坊有:崇文门外的宝珍斋、东四牌楼的德宝斋、羊市大街的富润斋、廊房二条的魁星斋,随之又崛起义珍荣、天珍斋、济兴成等等。那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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