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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在屋里已经揭开了锅,饼子也端到桌子上,弟弟抄起一块热山药,喊我吃饭我也没理他。我拿着毁坏的灯笼坐在那里,听着隔壁的动静。
“爸,死活我不上学了。”韩雪的语气相当坚决。
一听韩雪不想上学,我的心里无比沉重。
“雪,你是个聪明懂事的孩子,不上学念书,前途就彻底完了。社会不能总是这样,终有一天,有知识的人,会得到社会的重用和尊重。爸爸没有别的指望,就指望着你了,你不能辜负爸爸的一片苦心。”
“我就不上学,就不上学。”
隔壁传来“劈啪——劈啪”的打人声和光宗叔“我让你不上学,让你不上学”的吼叫声,立刻传来韩雪的哭声和央求声:“爸爸,我……求你了,女儿干什么都行,拾柴割草……做饭刷锅……求你别让我上学了。”
片刻的宁静之后,又传来父女俩抱在一起呜咽的痛哭声。
母亲和婶子从屋里出来,朝隔壁扒头探脑,听了一会,母亲指着隔壁问我:“他们这是怎么了?”
光宗叔的哭声先停止了,韩雪还抽抽哒哒地哭着。
我没有回答母亲,站起身来朝屋里走去。韩雪挨打的事我要埋藏在心底,谁也不告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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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阴沉沉的,风凉嗖嗖的,槐树上的叶子开始变黄了,在冷风中不时地往下飘落,光秃的树尖指向阴霾的天空。
街上特别冷清,拴在草垛边的羊咩咩地叫着,鸡缩在墙根下也不愿动弹,少了拍土窑的孩子,没了晒暖的老太太,连弹球的小子们也不知跑哪里去了,卖瓦盆的小贩,敲打半天也不见有人出来。
一辆牲口车停在我家门口的东边。车是爷爷赶来的,枣红儿马驾辕,灰骡子拉长套。队里的大车出远门,都是套上这两头牲口。
车上已经装上两口袋粮食,两箱子书,还有做饭的锅碗瓢盆……光宗叔从里面又搬出一个行李,码在车上,韩雪提出来一个衣裳兜子,递给光宗叔,然后又匆匆进了家门。
第三章 韩雪(18)
韩雪一家离开古庄,远走他乡,我是前两天的晚上知道的。
那天晚上,爷爷和奶奶数算着当年挣的工分,当年分回家的粮食。他在生产队里喂牲口,一般总是吃完晚饭坐一会才走的。我脱光衣服躺在被窝里,准备睡觉了,光宗叔来了,坐在炕边。他一般没有要紧事是不会到我家来串门的。叔叔不喜欢他,并不是他让人讨厌,叔叔是党员和干部,怕人说他跟富农分子划不清界限。
我给韩雪筐里塞了两个棒子,让他们父女俩挨了批斗,没脸见韩雪,也没脸见光宗叔,就把头缩在被窝里装睡觉。
光宗叔说他们后天搬家。奶奶问他搬到哪里去?他说搬到关外——黑龙江的大马沟。几天前同学给办来准迁证,他已经在公社里办好了迁移手续,后天就准备动身。爷爷说那里气候太冷,又人生地不熟的,不走不行吗?光宗叔说出于本心也不愿意下关东,说他出生在这里,这里埋有他的父母,有他熟悉的父老乡亲,对古庄也有很深的感情,可韩雪在这里死活不再上学。为了女儿上学,必须换一个新的环境。奶奶说也行,别的孩子一去上学,韩雪就像一只孤雁,怪让人可怜的。爷爷说会赶算是损到家了,缺德透了,别的孩子掰了棒子都没事,韩雪掰了棒子,罚了工分和粮食,还进行批斗,大人能够承受,一个孩子的确是承受不了。光宗叔说就是韩雪不掰棒子,会赶也要找个错缝儿把我们挤兑走的。爷爷说是那么回事,你一回来,会赶住着房子心里就不踏实。走了也好,省得跟他斗气。我跟队长说一声,后天套车送你们去车站。
我听了爷爷和光宗叔的对话,心里好像轻松了许多。
光宗叔走了以后,我把脑袋从被窝里钻出来,问爷爷:“黑龙江比去我姑奶奶家还远吗?”
我在那儿之前,去的最远的地方就是姑奶奶家,离古庄村二十多华里。我是正月初三跟父亲去姑奶奶家拜年的。父亲骑着个水管自行车驮着我,过一个村不是,再过两个村还不是,我的骨头架子都快给颠散了,手脚冻得不听使唤,到了半路上非让爹驮着我回去。我只去了那一次,说什么也不去了,主要是嫌姑奶奶家太远。
爷爷告诉我:“远得不挨着。先坐半天汽车,再坐两三天的火车,下了火车恐怕还要走上三两天……假如要骑自行车,恐怕需要一个多月,你说有多远吧!”
“恐怕要到天边了吧!”我想象着那么远的地方就是天边了。
爷爷说:“差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