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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放先听说冯小胖子是什么“缇骑三十二尉”中人,以为都是些扈从皇帝的官场纨绔子弟,徒有虚名,也没当回事。这时听那几人口气郑重其事,谈论都不敢太大声。看来缇骑里面定有不少非常人物,甚至绝顶高手,而且组织紧密,否则如何能把这一干三山五岳的人逼得人人自危?
他问三娘道:“缇骑究竟是些什么人?”
三娘脸色也少有的严肃,她想了下,答道:“相公,——你还记不记得十年前,高升老店?”
沈放一点头,他当然记得,十年前他便是在高升老店中与三娘相逢的。当时三娘像害了很重的病,身上还有伤,一个孤身女子病卧于他乡。沈放也是由怜生爱,然后由爱生敬,最后与她得成连理的。
三娘静了一会儿,说:“那时还是缇骑刚刚组建,声势远没有今日之盛,但就是那样也已非同小可。那一次,你遇到我时,我不是在生病,而是受伤。我就是伤在他们手里的——缉查都尉颜杞纲,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厉害啊厉害!他的五步搜魂手,我情愿一辈子再也不碰到。知道我为什么就嫁给你了吗?自从缇骑遍布,江湖上几乎就没有旁人混的份了,特别是闽浙吴赣一带,更是泼水不进。他们组织很严密,也很复杂,其中既有官商子弟,又有招降的江湖巨盗,还有各门派中的高手,更有大理寺来的狱丞。那冯小胖子便代表它的官场势力背景,连他也怕的袁老大,那为首之人的厉害你就可想而知了,那可真叫绝顶高手。天下武林,七门十三派,还没听说有谁敢说是他的对手。他是缇骑三十二尉中的老大,当年不过三十余岁,南渡之前已享盛名的‘一剑三星’就是折在他的手上。从他到缇骑起,军纪整肃,势力大张。有他们在,秦丞相的位子可安稳多了,无论官商军匪,在朝在野,顺者昌、逆者亡。锋镝所指,必杀无赦。”
沈放从没听三娘讲过以前的事,他尊重三娘,也不问。没想三娘今日似要跟自己说起了。
只见三娘想了下,又道:“十年了,我终于又拔出了这根紫荆木钗。”
她的眼光一阵迷离,顿了顿:“你知道吗?我的名字就叫荆紫。
“当年这个名字在江浙武林只怕也算小有传闻——小时候,我也就像那个卖唱的小姑娘一样,吃过不少苦。当时正是乱离之中,我跟着一个杂技班到处卖艺走索。但我比她幸运,我遇到了一位老人,他会武。其实我只跟他呆了三个月,他给了我一把匕首,还传了我一套功夫,一篇口诀。教完后他说:‘你资质不差,可惜我不能久留。’然后他问我:‘以后再遇到欺负你们这班姊妹的,你怎么办?’
“我说:‘杀!’他哈哈一笑,说:‘那好,我没教错人。’便走了。
“干我们这一行的,人称女伎,有卖艺的、走绳的、顶竿的、唱曲儿的、刺花绣的……其中弹散乐的张真奴,棋侍诏沈姑姑,射弩的林四九娘,唱杂剧的史慧英,演影戏的黑妈妈也算各有绝技,天下闻名。我与他们交好——别人都说我们是贱女子,瞧不起我们。可干我们这一行的,也多想开了,不在乎别人瞧不瞧得起。但就算行走风尘,也不能由人欺负。他们富人总是在说‘仁恕’,我荆三娘要行的,却是报复!
“我们一起有几十个姊妹,各行各当都有。也有会两招的,也有一身弱质全无功夫的,但都有一颗人心,一根倔骨。你们男人不时奢谈大义,若见到我们姊妹那时一人有难,旁人赴汤蹈火,舍身相救的样子怕不都要愧死!我姐妹中有人娇啼惨死于堂威之下,有人横刀自刎于淫徒之前——刚才那小姑娘说的你也听到了,我都不知她是谁,是哪一个好姊妹!——这些人中,我杀人犯案最多,众姊妹为卫护我伤死的就有七个。”
三娘苦笑了下:“——所以我那根紫荆木钗竟是血染成的!江湖中人称我们为‘蓬门’,那根木钗便是我的符令,那上面染的不是我一人的命血,是姊妹们的鲜血。当时这紫荆钗令在江南弱女子中,也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十步杀人,千里复仇——凡听到不平事,我没有袖手的,哪怕连累更多人丧命。但我们这些人虽苟活于世,也不能由人杀剐,只要义之所在,彼此就在所不惜。”
叹了口气,她理理思绪,又道:“那年,有个姊妹在无锡城外被一伙光棍轮奸致死,官厅拿住他们,只判了充军之罪——因为伤害女伎与杀害良家妇女在人们心中还是有不同的。这且不说它,我一个在无锡的姊妹却听说,那伙光棍一口咬定他们轮奸的时候人已死了,而且身上穿得不整齐,是无锡知府的一个管家把那女人尸体丢在城外的,他们实际只算奸尸。他们这么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