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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文昭公曾对我说:‘如不计利害,只就能力来讲,我这一生最佩服的就是袁老大。旁人能如他这般深刻坚忍,却必难如他般能有容人之量;如他这般有非常之度量,却也不能如他般深刻坚忍’。以他用冯小胖子为缇骑都尉就是一例。冯小胖子此人诸位想必也知,不过空心大少一个,必不合袁老大脾气。但袁老大用此一人,却几乎尽得冯侍郎一派的实力支持,间接与秦丞相之间也有人调和。他综合各派之能为,由此可见一斑了。至于冯小胖子为人,虽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于他也不过是癣疾之患,所以,他能忍。”
耿苍怀听至此默然一叹,心下道:他们高居庙堂的人当然可以把冯小胖子视做笑料,或仅一癣疥之患。但耿苍怀行走江湖,见多了被冯小胖子之流欺压的人,其悲吟苦啼,愤懑无由却绝非可一笑置之的。至于被害得家毁人亡,妻离子散的更是大有人在。对于他们,冯小胖子可不是什么癣疥之患,他几乎就是个天——一个笼罩于他那一乡百姓上空黑压压、乌沉沉、令人窒息却无从逃避的天。
一想到瞎老头儿、金和尚诸人的遭遇,耿苍怀就觉一股怒气从心头生起,他不服这些坐而论道之辈、不服袁老大、不服这个社会之处——就在于此。
小六儿见他目光棱塄。其鲠直忧愤之处,只让人觉得大义凛然。这种豪侠神态不由就深深地印入了他童稚的脑海。
毕结道:“所以,如果我们真要对付袁老大,就不能如以前一般松散结盟,组织涣散。如今是个好时机,秦丞相不奈袁老大之坐大,口中不说,暗里已对他屡有微言。我外公文昭公也对我们三人暗示过准备的意思。这次骆寒弧剑既出,消息还没传开,但一旦传出,必然天下震惊。缇骑根基,只怕要晃上几晃了。我曾飞鸽讨教我外公的意思,家外祖说……”
想来他外公在座中诸人和他自己心中,份量都极大,所以毕结引到他外公的话时特意顿了一顿,用目光一扫众人,才开口道:“家外祖说:看来,这一仗是免不了的了,不管是不是时候,不管胜败,第一仗总该试试了。”
说着,他一拊掌:“何况,这正是个机会!就叫骆寒剑挑袁老大,两虎相争,必有一伤。不管谁伤,嘿嘿,最后杀受伤的虎总比杀没受伤的省力多了。”
座中有人道:“挑动两虎相争固然好,只是,那个骆寒真的肯吗?他真的想挑袁老大的场子吗?那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毕结已笑道:“这不是他肯与不肯的问题——他已伤了袁老二,这叫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袁老大现在要事极多,他可能想不理。但骆寒已杀了他七个缇骑都尉,天下震动,有这么多人在旁观看着,他不立即杀骆寒以立威,就不怕天下大乱吗?今后他又如何令行天下?何况——那骆寒纵想住手,有我和在座的诸位帮衬着,他停得下来吗?听说他也就只二十二、三岁年纪,精心剑道,不涉世务,少年意气总该不少的。不光是这,他别的弱点也总该有的。有诸位这么多老江湖在,加上在下,能让他就这么简简单单地回塞外算了?”
座中早有不少人与他心思一般,闻言不由一笑。只听毕节“嘿嘿”笑道:“嘿嘿,他纵此心无挂,但进了江南,又是这么一条能掀起万丈惊涛骇浪的大鱼,你我虽无东海安期生钓鳌之能,但能由他就这么自由来去么?”
言下,颇有以布网垂钓的渔人来自许之意。
赵旭望向他,只见毕结负手看天。一天灰蒙蒙的雨中,站在水榭中的毕结昂昂然睥睨一世。
赵旭不由皱眉道:“大叔爷,他们怎么不知道三大鬼的事?骆寒不是叫三大鬼传话给袁老大了吗?——说是今年没空,明年此日,再约时地,剑论生死。照江湖规矩,这事要结也要等明年吧。”
他叔爷却微微一笑:“因为有人不想让那三大鬼传这个话儿,袁老大也听不到这个话了。”
赵旭奇道:“谁?”
他叔爷微笑道:“你以为叔爷除了补船旁观外就闲着,什么也没做吗?那晚,叔爷捡了个剩,乘人之危,已把那三大鬼逐回江西龙虎山了。”
赵旭一愕,不知他一向澹泊的叔爷为何行此,难道一向不理江湖之务的叔爷也要被牵这场烦难?
为了不让三大鬼传话,甚至不惜得罪张天师,这个赌注下得不可谓不大,难怪三叔爷这几天都不在了。
只听赵无量低声叹道:“我老了,一年的时间太长了,我没有多少一年的时间好等了。何况……”他摸摸少年的头:“在我活的一日,还想和你三叔爷看着你坐进龙庭呢。”
他这话语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