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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们似乎又担心过头了。小姐除了爱自说自话外,并没有异样。她照样吃好、睡好,烧制出来的瓷器也一样人人夸赞,要真说哪边不对劲,那就是小姐笑起来时,向来灵动的大眼好像变成了冬日铺满落叶的翠池,暗沉沉地映不出天光,失去了以往的光采。
“来练字吧。”窦云霓拿起毛笔,抓来一张纸,低头写字。
写了一会儿,她拿起纸,看了看,摇摇头,拿指头去戳上头的字。
“笔划圆圆的不是更好看吗?月圆人圆,圆满又如意,谁跟你方方正正的不拐弯呀?大牛脾气。”
窦我陶和窦夫人正好踏进门来,宝月和吟春赶忙起身问好。
“爹,娘。”窦云霓跳起来,过去扶娘亲坐下,笑道:“你们最近怎老过来看我忙活儿呢,我可以嫌宝月和吟春烦,倒不能嫌娘和爹。”
“我坐坐,让你烦了便走。”窦夫人爱怜地摸摸她的手。“云霓,你今天忙什么活儿?
“哎呀,我只顾着玩,正经活儿摆到一边去了。”窦云霓俯身指向桌上的一只青花碗,还有旁边尚未作成的泥胚。“我在想着,人家捏出菊瓣碗,我就来捏个莲瓣碗,好给娘拿来供在佛前。”
那是离青送回来的菊瓣青花碗。窦夫人心知肚明,笑看道:“莲瓣碗?果然像朵莲花呢,那也是里里外外画上青花了?”
“不,就是一朵白莲花。离青哥哥说过,釉色越是单一,越是不能见瑕疵,价值也会越高。既然我可以烧出胎薄透光的细白瓷,那就要彰显咱吴山白瓷的特色。我们不只要做寻常吃饭的青花碗,更要做出让人看了想收藏的好白瓷,那才是真正赚大钱的门道。”
“你只管玩你的泥巴,赚钱的事让爹来操心就好。”窦我陶开了口。
“我知道爹疼云霓,但我长大了,不能只顾着玩,也得开始想想咱窦家窑该如何变得更好,要有更好的师傅,烧出更好的瓷器,将来还要像景德镇一样,兴旺几百年、几千年下去呢。”
“离青教你明白很多事理。”窦夫人道。
“是呀,他不只教我读书,也帮我留心窦家窑的一切。他虽然不会做瓷,但他会去看、去了解,每个月娘给他的月钱,他全拿去县城买书、买瓷、托人四处买青料,他对窦家窑这么用心,可爹就不明白。”
“凡是待窦家窑的,哪个不用心了?”窦我陶板起脸孔。
“人家用心,你也得用心待他啊。”窦夫人数落起丈夫:“你事事依我,唯独讲到离青,就好像堵住耳朵,怎样也听不进去,真是的!”
窦我陶继续板着脸孔,装作若无其事地看桌上的几件事物。
“嘻!”窦云霓吐了舌头,又笑问:“娘,你和爹是青梅竹马?”
“嗯。小时候就玩在一块了。”
“娘一直没有身孕,爷爷奶奶要爹娶妾,甚至你也叫爹娶妾,爹怎样也不肯,心里只有娘一个人,爹如此情深义重,我好喜欢这样的爹啊。”
“云霓你做啥说这个?”
窦我陶胀红了一张老脸,不自在地走到窗边,不经意看见摆在小桌上的泥娃娃,一个莫离青,两个莫离青,三个莫离青……满桌的莫离青,看得他头昏眼花。人都走了,还阴魂不散纠缠着他家云霓?
“本来我和你爹还想,”窦夫人跟女儿聊道:“再生不出来,就收养一个儿子来传宗接代,幸好菩萨保佑,送了云霓你过来。”
“嘻,娘本来还可以多个儿子的。以前你想认离青哥哥当义子,是爹不同意,还好爹不同意,我和离青哥哥才不会变成兄妹,这样我们就是青梅竹马,以后也可以像爹娘一样……”
“云霓,爹已经帮你说好白家的婚事。”窦我陶脸色不悦。“离青回乡去,说不定亲戚就留他下来了。”
“我叫他明年三月十八日以前回来。”
“什么?”
“他回乡祭拜完父母,就该回来了,爹怎知他家亲戚会留下他呀?他舅舅还怕他回去抢房子呢。”窦云霓拿指头顶着脸蛋,歪了头。“咦!难不成是爹赶他走,叫他不要回来?”
“是他自己要走,我哪赶他了?!”窦我陶不敢再看女儿。
“爹不喜欢离青哥哥,那是因为离青哥哥是我第一个说话的人,爹喝离青哥哥的醋。”
“我是长辈,我吃那小子什么醋!”
“是呀,爹是长辈,即使娘是以老师的名义留他下来,可你叫他打杂、运土、装货、送货,他二话不说就去做了,他一直很尊重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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