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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天下一片牵连混沌,全不是因为这个倾国倾城的董鄂氏而起。
当日二婶特聘景嬷嬷进府为我教导礼仪,我也曾暗中请内务府堂官赵良栋的夫人查检过嬷嬷的来历。从查检出的宗人府卷宗上看来,嬷嬷原姓瓜儿佳,满洲正红旗人,父亲原任多罗王爷帐下千总,在剿灭闯贼的杭州一战中不幸身亡,身后只留下嬷嬷一女,十一岁经内务府挑选入宫,进慈宁宫任做粗使杂役,十六岁上成为内侍宫女,因其精通药理,擅制汤药,在宫眷之中广有人缘,同样也颇得太皇太后的青睐。二十三岁那年,因带病服侍太皇太后甚是精心,特恩赐名曰“景儿”,取“聪颖”之谐音,送在董鄂氏宫中贴身服侍。两年之后,又因救董鄂氏于难产,保全皇四子平安降生,得恩诏特许不用离宫,继续留在董鄂氏身边伺候。经年,皇四子暴卒,董鄂氏染病身亡,景嬷嬷自请旨出宫归家,蒙太皇太后口谕,赏赐纹银百两,以奖其忠心事主之功,此后七年一直寄居在同服兄弟家中。因二婶念及其敦良恭让,又是相识故人,这才特意寻找,聘进府中给我做了教习嬷嬷。
单从卷宗上看来,景嬷嬷的来龙去脉瓜清水白,全无一丝破绽,加上她平日又寡言少语恪守本分,若不是今夜被我亲见亲闻,再也不会相信平日这个进退分寸分毫不错的景嬷嬷,竟会也有这般不足为外人道的往昔情伤。
正在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就听闻嬷嬷一旁幽幽说道:“孝端皇后怕闹爱静,平日起居不摆自鸣钟,不听戏文,连逗闷子的蟋蟀雀儿也一概不养,唯独来了这里,总爱一个人坐庵堂前的菩提树下,默默的听着山林里风拍树叶鸟儿打闹的声音,常常一坐就是一个下午,直要待到太阳下山该用晚膳时,方才自己个儿站起来,轻轻拍一拍衣襟,转身笑着对老奴说道:‘怪道的人说山中有仙,这一个人加上一座山,可不就成了仙了吗?’”
“每每吃罢晚饭,孝端皇后总要吩咐掌起一盏红烛,自己仰身半靠在窗前那张胡床上,吩咐老奴为她一一取下钗环,解开发髻,用细齿的白犀角梳子从头到尾轻轻梳理舒畅,孝端皇后的那一头发丝,真真称得上是如云霞绸缎一般,披散下来总可拖地,老奴每次都要站在一丈之外方才好操作,孝端皇后那时也总是嘴角旁微微含笑,半闭上眼,似甚是享受一般,大行皇帝偶尔会悄悄走来,从老奴手中接下梳子,亲手为孝端皇后梳理起来,却每每梳着梳着就停下了手,映着烛火呆呆望着孝端皇后的后影儿,静静的就走了神……”
说着说着,嬷嬷的目光逐渐柔和起来,眼睛也不似当初那般白亮的怕人了,只是脚下步子却不停,一味牵着我只顾往山顶走去。
“老奴在一旁看在眼里,心里虽是艳羡,却也明白的很,这段神仙也般的日子,终归是不可长久的了……”
一路向前不住攀登,道路上遍布白水黄泥,霜露草屑,粘惹拖沓在衣襟袍角,直坠得身上的大氅越来越重,连呼吸也逐渐沉重了起来。眼前夜色越发沉重,脚下道路不平高高低低,仅靠一片朦胧月色照明,走的着实吃力,嬷嬷却似毫不在意,脚下兀自步履如风,双眼平平直视前方,似对眼前这条登山道路,早已烂熟于胸了。
脚下突然一空,急急收住步子,只见青石板道路已到了尽头,眼前正处一处低洼地儿里。待抬头检看时,才发觉树影憧憧之间,有一道碎卵铺就的石阶蜿蜒潜伏,一直往山顶登高而去了。
那石阶的尽头处,许就是嬷嬷所说的莲心庵了吧。
感觉胳膊上突然一紧,只见身旁的嬷嬷,不知何时已是停下了脚步,“姑娘,您可知道,当年老奴也是这般,在这条山道之上,牵着孝端皇后的手,一步一拜,三步一叩,为和硕荣亲王招魂做祭的?”
心头又是一惊,董鄂氏之子,乃是大行皇帝第四子,位序在佟佳氏皇贵妃所出的皇三子玄烨之后,且并非嫡出,本无继承大统的资格。然大行皇帝竟是不顾嫡长位序祖宗规矩,称其为“朕之第一子”,执意立为承乾太子,惊得八旗部众一片哗然,进谏劝阻之声响彻四野,大行皇帝却置若罔闻,大有一意孤行之趋势。一时间朝野上下流言纷纷,到后来竟说是连太子的东珠朝冠都已预备下了,眼看一场荒唐故事即将上演,奈何天命难违,皇四子于襁褓之中感染天花,经多方救治无效,未满三月便暴卒而终,竟是连名字也未来的及起,独留下个死后的谥号和硕荣亲王。
这段顺治旧事早已无人敢提,更是牵连着种种宫闱旧闻不足为人所道,此时嬷嬷偏偏再又提起,究竟是何用意?
今晚云稠星疏,本应是个无月的白夜,也不知为何,此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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