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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头望着夜空,满天莲花云无声游走,月耀稀疏清冷,一派渴睡之色。
脚下,山林葱郁松涛叠浪,于暮色中合着山风吹拂,默默无声唱和,全不顾观者心情是悲是喜,只管随风此起彼伏,悠然自得。
有禽鸟被梦惊醒,暮色之下,抖擞羽翼冲天高飞起,扯破一片莲花云团,露出银盆似的一轮月影,千山万岭,憧憧树影,陡然间只见一片清光泄地,一念之间,已胜却人间无数。
就在这一瞬之间,清明乍起一片悸动,我如醍醐灌顶一般,竟看破了。
一阵清凉的喜悦陡然间吹散了焦灼的矛盾,满心积压已久的烦躁仿佛春日下的坚冰,一点点儿,一丝丝,紧接着是一层层,一片片,势如破竹般一发破裂了开来,霎时间已是春流潺潺涌动,如摧枯拉朽一般,席卷起一应淤塞阻隔,惆怅困惑也好,彷徨煎熬也好,竟陡然间疏通开来,转眼已是等闲,我只觉胸腹间有一股勃勃豪气难以遏制,不由冲着这片夜空,扬声高喊起来……
祖母,孙儿想明白了……
祖母,欢喜是有毒的,但是我,甘愿以身试毒!
等回到她身边时,她已经醒了,果然睁着一双会说话的眼睛,瞪着我,同时还撅着嘴,气鼓鼓的问:“一睡醒了就见不到你,大晚上的野哪儿去了!”
普天之下,难道还找得出第二个人,敢同君主这样说话吗……
我一把将她揉进怀里,又爱又恨,又怒又笑,把欢喜的毒药,拌在话里,吹在气里,逼在她的耳畔,一股脑全吐了进去:“你这个小妖精,既然给朕下了毒,就准备拿这辈子来偿吧!”
她当然听不懂,张口刚要回嘴,已被我狠狠亲了下去,还要兀自“呜呜”着,反抗不出声了……
番外六 玉淇
在额娘特意打发人叫我回家以前,我还一无所知。
面前摆着好几封烫金红笺,工工整整,写着某位某位的生辰八字。
这本是汉人的规矩,额娘偏偏信的很。
我一见是这个,扭头就走。
额娘在背后高声吼道:“小畜牲想做反啊!”
我站在院子当中,回头冲屋里答道:“我的事儿,额娘您就别操心了,我心里有数。”
额娘翘脚坐在桌旁,一手托着烟袋杆儿,一面冷笑:“你倒孝顺懂事啊,可惜白长了一双人眼,额娘扒心扒肝的你不领情,净拿热脸往人家的冷屁股上贴,你不嫌寒碜,我还嫌丢人呢!”
我无奈,只能换了口气:“额娘您说的什么话,也不怕邻居听了笑话……”
关东烟的雾气又呛又辣,合着额娘有意刻薄的嗓音,穿透过门户,逼着面门直杀过来:“哼,这时候你又怕人笑话了,怎么那会子就干的出来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前阵子是不是偷偷送了一只儿玉佩给芳芳啊,一只给她,一只拴在自己腰上,白天揣着夜里搂着。哼!这才离了家几天啊,小畜生真当自个儿翅膀硬了,想学鼓书词上唱的,瞒着家大人私订终身了是吧!”
她的声音又尖又利,嘴皮子更是利索得不行,平时在家没事儿就爱和阿玛吵架玩儿,阿玛吵不过,慢慢也就由着她了,常在她连珠炮似的一阵狂轰间歇处,拿嘴打家伙,“利个隆地东”,算是给她拉一个过门儿,
今天既然给我迎头赶上了,我也没辄,于是效法阿玛的不动如山,一个院儿里一个屋里,任由额娘一个人爱说什么说什么去。
没想到今天额娘骂着骂着,也不知触动了那根情肠,竟然喉咙一哑眼皮一眨,转眼间带出泪音儿来了:“你长大了,额娘也老了,打也打不动是撵也撵不上了,本该撒手闭眼,随你爱野野去了。可我也没有十个八个,这辈子只得你这么一个儿子,就指望着你这根独苗儿建功立业,給你额娘脸上添金呢,可你怎么就这么不懂事,这么不叫人省心啊,你说说,京城里那么多高门大户,那么多俊俏姑娘,喏,这么多帖子,怎么你就偏偏喜欢上芳芳那个丫头啊你这个不孝子啊……”
还没完没了了!我也气上来了,没琢磨用辞张口就道:“芳芳有什么不好的,我就是喜欢她怎么着了!您还别拿话逼我,逼急了我今晚上就拉着她私奔去,爱上哪儿上哪儿,天南海北,番邦外国,你到时候想骂都没处骂去,光剩下后悔去吧……”
也不知是被我的话激的,还是吓的,额娘突然不哭了,撩下烟袋锅坐正了身子,好言好语的招手叫我:“不扯那闲的干的了,进来,有话跟你说。”
我还瞪着眼:“干嘛啊,诓我进去好给我一烟袋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