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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过了18年,就是阿爸离开部队的第18年。阿爸意外地收到了一封不平常的信。那是任何人意想不到的,就是阿爸那位战友写来的。
信中说了什么,阿爸从来没有对任何一个人说过。只是,我看见阿爸捧着那封信在恸哭,发出撕裂般痛苦的恸哭。
后来知道,那是他的战友在离别世界前给他写来的一封信。
不久阿妈也去世了。
在过了阿妈一周年的忌日之后,阿爸卷着行李铺盖南下了,周围的左邻右舍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去了哪儿,去干什么。连我最初都不知道。原来阿爸一个人坐了几天几夜的火车来到了苏州,来到了坐落在苏州凤凰山区的战友的墓地,并且在附近租了一间农舍。
他每天都会去墓地看一看,拔掉一些丛生的杂草。他总是一个人沉默寡言,惟一让他发出声音的就是他一个人对着群山在唱着那首生命的歌,那首名字叫《花儿为什么这样红》的歌。哦,与其说是唱,不如说是在吟着,在哼着,在诵着……
因为他老了,快老了,已经没有了当年浑厚的嗓音了。
每年的清明,重阳或者冬至,阿爸总会远远地守候着那块墓地。那双眼睛的视力渐渐地退化了,眼睛四周的皱纹也越来越密集了,但是,这丝毫不影响他那双望穿秋水眼睛的穿透力。是的,他的眼睛在等候什么人,他等到了,他一次又一次地等到了。
尽管那一刻他整个人快要瘫软下去了,整颗心脏也仿佛快要窒息了,但他的脚就像石柱般地一动不动。他的一只手插进了裤子的口袋里,而那只手紧紧抓住的是一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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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没有勇气将那封信交到他已等候到的人的手里,他甚至都不敢跨出步子,走上去,问声:你好吗?
就这样,错过了一次又一次。
几年过去了,他依然如故。等着每年仅有的几天上坟日子。而她总如期地来,如期地离去。有时她是一个人单独地来,有时她是和她的女儿一起来。来的时候总是穿戴整齐的,手里捧着一大堆的鲜花。然后就默默地在墓碑前喁喁私语……有时候她是站着,有时候是蹲着,有时候干脆把手帕垫在地上坐了上去。没有人能听见她在对她的亡夫说些什么。每一次她总是会坐上两个小时,右手托腮,低头沉思着……
有时她看见墓地上那些来回走动的墓园村妇,就会拿出一些钱给她们,并向她们致谢。因为她亡夫的这块墓地和整块墓碑是这么一尘不染,好像每天都有拜祭的人们,她以为是那些墓园里好心的村妇给打扫的。
那一年的清明节,下着滂沱大雨,但阿爸还是一个人走上山去,因为阿爸知道她一定会如期来的,每年的这天都风雨无阻。阿爸知道自己很可能是自己最后一次去了,因为就在几天前,阿爸在苏州第一人民医院被查出患了胃癌,他必须得返回到他的医疗保险地——故乡丹东治疗。
阿爸决定在这最后一次一定要上去把自己多年的心愿告诉她——一个阿爸心中暗恋了几十年的上海女人。阿爸还要把口袋里的那封信交给她。虽然到这最后的时刻,阿爸已经不指望得到什么,也再无法承受什么了,自己是一个生命的灯塔都快要熄灭的人了,还有什么所求呢?
据阿爸清晰的回忆,那次是她一个人来的,就在她快要离开的时候,阿爸鼓足了勇气走了上去。
“嗨,你好。”阿爸撑着一把伞,走上前去向她打招呼。
“你好!”她礼节性地回应,声音轻轻的,并没有多看阿爸一眼,她也许以为这不过是一位与她一样前来墓地的扫墓客而已。
“我有东西要交给你。”阿爸好不容易地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说这句话的时候,阿爸的手在潜意识中就往裤袋里掏着什么。
她没有回答也没有走开,就静静地站在那儿。但从她的神情上来看,她已经不认得胡子拉碴、蓬头垢脸、一副邋遢样子的阿爸了;或许说她压根就无法想像当年那位英俊高大的东北汉子,她先夫的老战友会是眼前这么个老男人。那是做梦都不会想到的事。
就这样,那封藏了许多年的信,终于从阿爸微微颤颤伸出来的手中交了出来。
她接了过去,但那已经不是一封信,而是一个模糊的纸团。
她好奇地看着阿爸,把这个纸团还给了他。以为面前站着的是个不知从哪里来的神经不正常的老头子,于是就露出了很不屑的神态,并且很快就绕道离去。
阿爸愣在那儿,许久说不出话来,他这才明白那封信由于长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