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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他哥哥尼古拉一生中的一切事件。他想起他哥哥在大学时代和在毕业后的一年中间,怎样不顾同学们的讥笑,过着修道士一般的生活,严格地遵守一切宗教仪式、祭务和斋戒,避免各种各样的欢乐,尤其是女色;后来,他又怎样突然变得放荡起来,他交结上一班最坏的人,沉溺于荒淫无度中。随着他想起了他虐待小孩那桩不名誉的事件:他从乡下带了一个小孩来抚养,在盛怒之下,这么凶狠地殴打了他,以致由于他非法殴伤人而受到控告。他又回忆起他和一个骗子的纠葛,他输给那骗子一笔钱,付了一张支票,过后他又把他告了,告发他欺骗了他(谢尔盖…伊万诺维奇替他付的就是这笔钱)。接着他又想他怎样为了在街上扰乱公共秩序而在拘留所里关过一夜。他想起他为了没有分给他应得的一份他母亲的遗产而企图控告他的长兄谢尔盖…伊万诺维奇那件可耻的诉讼,和以后他到西部地方任职的时候,为了殴打当地长老而受了审判最后那桩不名誉的事件……这一切都是叫人十分厌恶的,但是列文并不觉得那么厌恶,像那些不了解尼古拉,不了解他的经历,不了解他的心肠的人们所必然会感觉到的那样。
列文想起了当尼古拉在虔敬的时期,斋戒,修道和礼拜的时期,当他求助于宗教来抑制他的情欲的时候,大家不但不鼓励他,反而都讥笑他,连列文自己也在内。他们打趣他,叫他“诺亚”①,“和尚”,等到他变得放荡起来的时候,谁也不帮助他,大家都抱着恐怖和厌恶的心情避开他——
①见《圣经…旧约…创世记》。上帝因人类犯罪而发洪水毁灭了全人类,只有诺亚和他一家人在方舟中得救。
列文觉得,不管他哥哥尼古拉的生活怎样丑恶,在他的灵魂中,在他的灵魂深处却并不比轻视他的人们坏多少。他生来具有放荡不羁的气质,而且才智有限,这并不是他的过错。而他始终是想做好人的。“我要把一切都告诉他,毫不隐瞒,我要使得他也毫不隐讳地说话,我要向他表示我爱他,因此也了解他。”当列文在将近十一点钟抵达他写下地址的那个旅馆的时候,他暗自下了决心。
“在楼上十二号和十三号,”门房回答列文的询问。
“在家吗?”
“准在家。”
十二号的门半开着,从里面一线灯光中飘浮出来廉价的劣等烟草的浓雾,传来列文所不熟悉的声音;但是他立刻听出来他哥哥在那里;他听见他的咳嗽声。
当他走进门口的时候,那不熟悉的声音在说:
“那全靠办事有多么精明和熟练来决定。”
康斯坦丁…列文朝门里面望了一眼,看见说话的是一个穿着短外衣、头发浓密的青年,还有一个穿着没有翻领也没有套袖①的毛布连衣裙的麻脸女人坐在沙发上,却看不见他哥哥。康斯坦丁想到他哥哥和那么一些奇怪的人一起生活,心里感到剧烈的创痛。没有谁听到他的脚步声,康斯坦丁脱下套鞋,听见那位穿着短外衣的先生在说些什么。他在谈某种企业——
①当时上流社会的妇女在领子和衣袖上总是围着一些白色的东西。
“哦,该死的特权阶级,”他哥哥的声音回答,咳嗽了一声。“玛莎!给我们拿晚饭来,并且拿点酒来,如果还有剩的话;要不然就出去买去。”
那女人起身,走到隔断外面,看见了康斯坦丁。
“有一位先生,尼古拉…德米特里奇,”她说。
“您找什么人?”尼古拉…列文的声音生气地说。
“是我,”康斯坦丁…列文回答,向亮处走来。
“我是谁?”尼古拉的声音更加生气地说。可以听到他急忙地起身,绊了什么东西的声音;列文在门对面看到他哥哥那双吃惊的大眼睛和那高大瘦削的佝偻身材,那样子,他是那么熟悉,但那怪相和病态却又使他惊讶。
他比三年前康斯坦丁…列文最后一次看见他的时候更消瘦了。他穿着一件短外衣,他的手和宽大的骨骼似乎越发大了。他的头发变得稀疏了,那和以往一样挺直的胡髭遮到嘴唇上,那和以往一样的眼睛奇异和天真地凝视着来客。
“噢,科斯佳①!”他突然叫道,认出了他弟弟,他的眼睛喜悦得闪着光辉。但是就在那一瞬间他回头望着那青年,把他的脖颈和头痉挛地动了一下,好像领带勒痛了他似的,这种动作康斯坦丁是那么熟悉;于是一种异样的表情,狂暴、痛苦、残酷的表情浮露在他的憔悴的脸上——
①科斯佳是康斯坦丁的小名。
“我给你和谢尔盖…伊万内奇写了信,说我不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