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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
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
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
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字迹清丽娟秀,显然是一位女子的手笔。画面的下边有几行飞白草书,笔墨酣畅,豪气纵横:
青青子矜,悠悠我心。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揣摩词义,必是她父母的定情之作了。只是他们当时一个是有妇之夫,一个是有夫之妇,不管彼此间情义多深,到底是他人眼中的一场孽缘。不过世间并无至善至美之事,得与失,福与祸,是与非,从来相因相生。比如眼前这芳洁的莲花,其实生自浊臭的污泥,而最痴心的爱侣,其行为往往骇世惊俗,不为世人理解祝福。赵云不愿再想下去,岔开话题问道:“你还有个姐姐?”
“对。爹为姐姐失踪的事儿,觉得很对不起我阿娘,找了她十多年,迄今毫无音信。乱世中一个无父无母的女孩子……”青芷有些说不下去了,半晌才道:“如果找不到姐姐,将来九泉之下,如何与阿娘见面?”
赵云心有所触,问道:“令姐叫什么名字?她芳龄几何?”
“她比我大八岁,小名叫阿蘅。”
若是她还活着,肯定早已成亲嫁人,乱世中要找一个深闺女子,谈何容易,赵云劝道:“如果你真找不到令姐,千万别太自责。”
“阿蘅是我的至亲骨肉,只要我活着,就会找下去。对了,我听燕翔说,你和未婚妻失散多年,一直守义不娶,可见你也不肯放弃和她相见的希望。”见赵云默然,青芷问:“她叫什么名字?”
“公孙璧凤。”夜色如屏,黑暗之中,不必设防,一不留神就会说出心里话。“阿芷,其实我……”赵云终于没有把心中的话说出口。
“你怎么了?”她眼睛满是同情,仿佛在祈求:“告诉我,也许我会懂。”
“我是永远变不成蛾子的蛹,已经僵死在蚕茧里了。”赵云苦笑道,见她迷惘地看着他,又问:“你有没有杀过人?”青芷愣了一下,摇摇头。
“有没有见过人被杀?”她迟疑片刻,微微点头。
“除了令堂和令姐,你还失去过别的亲人吗?”她又摇头。
“那么你还有亲人和希望, 而我早就什么都没有了。从我十六岁从军起,我看到的就是杀戮。军民百姓,你杀我,我杀你,到后来,我自己的家人……” 赵云艰难地呼吸着,一向精明锐利的眼神变得空洞洞的。“除了燕翔,我在世上连一个亲人都没有了。我爹当初让我学武,就是为了在乱世里保护家人。我以为自己可以保境安民,可是我连自己的家人都没能保护!!”他痛苦地攥起了拳头。
青芷不由握住了他扭曲的指节,想分担几分他的痛苦。赵云只觉手背像被电击似的,又热又麻,一时怔住了,抬头呆呆地看着她。青芷醒悟,急忙抽回手,低下了头,说不出话来。“主人不见了。”忽听远远有几个女孩子焦急的声音。空山人语,静夜之中,格外响亮。
青芷一皱眉头,把荷瓣扔到湖水里,也顾不得男女之嫌,一把抓住赵云的衣袖,跑出了水亭,穿过竹桥,躲到了一丛木槿花后。赵云心中奇怪她为何如此忌惮侍女们,忽听她低低地打了个唿哨,只见花叶分处,蓦地钻出一个瘦小的人影。原来是那个叫阿獭的小鬟。她双目奇亮,像是夜间觅食的小兽,让人心中一凛。青芷压低了声音对她说道:“你沿小路送赵将军回客舍。”那女孩子点头不语,在前面带路。赵云只得跟着她在花树丛中穿行。远远地,他听到青芷说:“今日是我阿娘的忌日,心里有些闷,喝了两杯酒,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阿柔,你去亭上把酒壶酒杯收一下。”
夜里走路,深一脚,浅一脚的,很容易就有一种亦真亦幻的感觉。和青芷的月下对酌的情景,已如梦境般绮丽而模糊。不一时,到了客舍的门口,赵云温言谢过阿獭。可她只冷冷地看着他不开口。“你是哪里人?今年几岁了?”一切和青芷有关的人和事都让他觉得亲切有味,连眼前这个沉默的小婢女都令他关心。“你为什么不说话?”赵云耐心问道。阿獭发出一阵“嗬嗬”的低吼声,猛然张开了嘴,只见苍黑色的口腔里,两排白森森的牙齿后,空荡荡的没有舌头。赵云惊出了一身冷汗,几乎以为置身于噩梦之中。
白玉人像(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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