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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书读成了张某人那样,还不如让孩子们种田哪!”甚至当面嘲笑父亲是“书呆子”、“书牗子”(牗,潜山语,即箱子);有些小商人、小绅士背后则叫他“大胞衣”。胞衣,即胎儿胞衣,婴儿出生后,即将此物丢弃,意思是说他是废物!对于这种冷嘲热讽,父亲既不能辩,也不屑一辩,于是就益发一头钻进老书房,将心中的苦闷、牢骚都宣泄于书本和笔端,“借书的酒杯,来浇自己胸中的块垒”。如此苦读的结果,使他打下了扎实的国文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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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书房的苦涩记忆(2)
这时他的近体诗,已经写得很不错了,四六文也写得相当好,他就把无法排遣的苦闷,寄之于诗文,17岁时,在为祖父除灵举行家祭,他就做了一篇四六体的祭文,在灵堂当众宣读后焚化。由于词藻妥帖,对仗工稳,情深意切,博得亲友的赞许,这件事使父亲感到些许的慰藉,“小才子”的赞誉,使父亲有些飘飘然,觉得自己比那些村冬烘强多了。
尽管他自己感到得意,然而在一般村民的眼里,他仍然是没有出息的呆子,他就只好以书笔为侣,他关在老书房里,写了一本诗集、一本词集,还写了一部名叫《青衫泪》的长篇小说,这部小说是白话章回体的,书中穿插了不少诗词,四六骈体以及小品,完全是模仿《花月痕》的套子。这些小说和诗词,并不是为了发表,完全是自己的心情宣泄,没有任何功利可言,是纯纯粹粹为文学而文学,完全是写给自己看的。《青衫泪》共写了17回,父亲觉得幼稚,不满意,就放弃了。事隔多年,他忆起往事,自我解嘲地说:“这是我第一部长篇,未完成的‘大杰作’!”①
父亲对老书房是深深怀念的,这里有着他辛酸而苦涩的回忆,“过后思量总可怜”,当回首往事时,当年的酸楚,也会裹着一丝温情,因而他于30多年后曾无限感慨地写道:
这屋子虽是饱经沧桑,现时还在,家乡人并已命名为“老书房”。这屋子四面是黄土砖墙,一部分糊过石灰,也多已剥落了。南面是个大直格子窗户。大部分将纸糊了,把祖父轿子上遗留下来的玻璃,正中嵌上一块,放进亮光。窗外是个小院子,满地青苔,墙上长些隐花植物瓦松,象征了屋子的年岁。而值得大书一笔的,就是这院子里,有一株老桂树。终年院子里绿阴阴的,颇足以点缀文思。这屋子里共有四五箱书,除了经史子集各占若干卷,也有些科学书。我拥有一张赣州的广漆桌子,每日二十四小时,总有一半时间在窗下坐着。②
这,就是老书房,我心中的圣地。
青年时代的挚友(1)
看了东野大伯、耕仁伯父的相片,使我想起了父亲那鲜为人知的往事,他在青年时代的趣闻,让我在含泪的微笑中,又发出了敬佩之情。这些极富浪漫情节的故事,是和东野大伯、耕仁伯父、张楚萍先生紧密系在一起的。他们三人和父亲的关系,正所谓“平生风义兼师友”,在父亲极度彷徨,百无聊赖之际,是他们给了他诚挚的友谊,温暖他,安慰他,帮助他,使父亲有了自信,看到了希望。他们是父亲的引路人,可以说是他们和父亲共同“挖掘出了张恨水才华”!
东野大伯是我二祖父的长子,也是曾祖的长孙,长父亲六七岁,他们的童少年时期是一起渡过的,他对父亲的帮助、教育很大。父亲对他也相当敬爱,他们不仅是兄弟,也是患难与共的朋友。父亲曾对我说过,他和东野大伯的感情,比亲兄弟还要亲。东野大伯民国初年在上海警察局当区长,觉得父亲天资过人,这样在农村荒废下去太可惜了,于是让父亲到上海去求学,祖母为了父亲的学业和前途,筹措了一笔钱,父亲于1913年的春天,到了上海。父亲初次来到上海,他无心游览十里洋场的繁华,借住在东野大伯的浦东六里桥衙中,闷头读书,准备考学。此时,恰逢孙中山先生办的蒙藏垦殖学校在上海招生,父亲原来在南昌甲种农业学校学习,便高兴地去报考,榜发,高高得中,满心喜悦地去上学了。
蒙藏垦殖学校设在苏州阊门外盛宣怀的家祠里,环境幽美,是读书的好地方,校长由著名的革命党人、上海都督陈其美先生兼任。父亲在苏州,因为穷,不能像同学们那样悠哉悠哉去狮子林、虎丘、寒山寺探幽访胜,更不能去听评弹、上茶社、吃小吃,他只能将心中的若闷,诉之于诗文,父亲的文笔,使垦殖学校的不少同学倾倒。他们劝父亲改走文学这条路,早作良图,父亲那时穷得一文不名,能作什么“良图”呢?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的旖旎风光,使他深深喜欢上了这座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