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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怔住了,望着这个悄无声息从花间走出来的少年——他、他穿着敌人那边的衣服!……他是谁?是来杀她的么?
她掩住衣襟,拼命撑起身体,盯着他,在树林里一步步后退。然而那个少年站在那里没有动,只是低头看了看那个被自己杀了的同伴。嘴角露出厌恶而轻蔑的表情。将滴血的剑在尸体上擦了擦,抬头看向衣不蔽体的十三岁的女孩子,眼神微微变化,似有怜悯。
然后,她听见他张了张口,说了一个字:“逃!”
“呼啦”一声,有什么东西扑面飞来,蓦然罩住了她。她吓了一跳,定睛看去,发现竟然是一件外衫,上面犹自带着他的体温和飞溅的血迹。
“穿上,快逃!”那个少年再度开口,不容反驳。
来不及多想,她只是失神地站起,拼命踉跄着跑了出去。
裹着那一件印有敌人家徽的外衫,她最终从灭门之难里逃了出去。三个月后,她在颠沛流离中遇到了听雪楼的靖姑娘,被她带回了洛阳,并见到了传说中的听雪楼主。
为了得到保护,她与那个人中之龙订立了契约,为他效力。
龙泉殷家从此被灭门,再无一人幸存,包括那个叫做殷朱的女子。
在洛阳城中牡丹花盛开的季节里,她成了一个没有过去的人,改名为殷流硃,从此隐姓埋名地居住在吹花小筑,为那个人中之龙铸造出一柄又一柄的杀人利器,刺杀诸侯豪杰,平定武林四方。
作为代价,听雪楼也为她打听到了当年她家被灭门的种种细节,包括那个放走她的少年的身份——他叫南宫无垢,南宫世家的嫡长子。
他当年只有十六岁,然而却已经跟着长辈们一起冲杀在江湖上多年,为南宫世家跻身江南四大世家立下了汗马功劳。而那一次灭除龙泉殷家的行动,他,也是骨干之一。
那一战之后,殷家惨遭灭门,竟无一人幸存,而南宫家也从此确立了自己在临安一带的霸主地位。
不久后,听雪楼一统江湖,扫平了南北。江南四大世家里,霹雳堂雷家被灭,姑苏慕容家远避海外,金陵花家弃武从文——只有临安南官家安然无恙,顺利地成为听雪楼在南方的最大分舵。执掌了长江以南的半壁河山。
而那个花树下的少年,也已然在五年后成为武林里赫赫有名的一方霸主。
如果……他本来就是仇家那一方的人,为什么在那个时候,他要对她说那个字呢?
这个问题一直萦绕在心底,很久很久以来,她一直都在不停地问自己——漫天的血色湮没了过往所有的记忆,然而花树下那个少年的眼神却仿佛烙印一样刻在那里,从血池中清晰地浮出来,静静望着她。
那个眸子仿佛是漆黑的,深不见底,没有丝毫的喜怒,望着青丝凌乱、颤抖着哭泣的自己,轻声地说了一个字:逃。
他放走了她。但,他依旧是她的仇人。
五年来,她蛰居在吹花小筑,用内心的仇恨和怒火淬炼着那些剑。
毕竟是龙泉殷家的唯一传人,她铸剑的技艺日渐精湛。但没人知道,每铸出一把,她都想象着那把剑刺入的是仇人的心口。
在第三十五把剑“国色”铸成的那一天,她终于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按照和楼主订下的契约,只要再铸一把,满了三十六之数,她就可以实现复仇的愿望了。
然而,她还没有开始动手铸最后一把,却接到了萧楼主的召见。 “楼主,我已经快要完成我的诺言了。”她匍匐在白石台阶下,对着那个高高在上的人说话,难以掩饰心中的狂热,“很快,就轮到您来实现当初的诺言了!”
“五年了……你心里的复仇之火,还是这样浓烈么?”高台上,那个人微笑起来了,修长的手指拨弄着鬓边的白流苏,悠然望着窗外葱茏的翠绿,叹息,“既然如此,我就将你下嫁给南宫世家的无垢公子吧……”
“楼主?!”如遇雷击,她霍地抬头,不敢相信自己的听觉。
楼主说,要把她……把她嫁给那个人?嫁给南宫世家那个无垢公子?
极大的震惊之中,却隐约有一丝莫名的欢喜浮出,转瞬即逝。然而愤怒和仇恨很快重新吞没了她:怎么可以!要她去嫁给那个仇人?去做那个沾满自己亲人血腥的人的妻子?
“你不要管南宫世家对这门婚事是否愿意——我的命令,武林中从来没有人敢不听。”视线垂落在女子震颤的身影上,萧忆情的嘴角却露出一丝笑,缓缓开口,“我也不会管你嫁到了那边,想要做什么——你可以去复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