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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手臂,腾出另一只手来抓着钱包。由发牌人指引着,我们穿过了几条走道,踏上楼梯走进我要歇息的卧室之中。这个前勇士热切地晃动着我的手臂,跟我说明天和我一起吃早饭,然后就和发牌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把我留在这里过夜。
我几步跨到洗漱台前,喝了一点我的水罐里的水,把其余的水倒了出来,一头扎进面盆之中;之后在一张扶手椅中坐了下来,试着稳定自己的情绪。不一会儿我感觉好了一些。我的肺中之物的改变,从赌博间里恶臭的气息到现在置身其中的寓舍中清新凉爽的空气;还有我眼中所见之物几乎同样清新的改换,从那“沙龙”里刺目的煤气灯下到这朦胧、静谧的卧室烛光轻柔的摇曳;这一切,再加凉水的作用,都对我产生了镇定的奇效。昏昏沉沉的感觉从我身上消除了,我又有点恢复了一个理智的人了。我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整夜睡在赌博房中是危险的;我的第二个想法是,更加危险的是,在房屋关闭之后走出去,在夜间就这么独自一个人回家,在巴黎的大街上穿街过巷,身边还带有数目不小的钱物。我在我的旅行当中,曾经睡在比这里还要糟糕的地方;因此我决定闩门堵窗就在这里睡下,兴许可以挨到第二天早晨也不一定。
由此,我自身做好了一切应对入侵的防护工作:察看了一下床下以及壁橱之中的情形;试着把窗户紧了又紧;之后,心满意足地做好了所有的预防措施,脱去身上的外层衣服,拿起我的灯盏,这是最昏暗的一盏灯了,把它放在炉床上一堆羽毛一般的柴灰当中,就钻进床上去,把装满金钱的手绢包放在我的枕头下面。
不一会儿我就发现,不但我根本睡不着,即便想合上眼睛都难。我大睁着两眼,身上发着高烧。我体内的每一根神经都在颤抖——每一个我的感觉末梢似乎都异乎寻常地敏锐。我翻过来掉过去尝试着各种睡眠的姿势,不遗余力地找出床上任何一处漏风的冷角来,可一切都毫无用处。一会儿,我把两只手臂交叉在衣服外面;一会儿,我又把手臂插进衣服里面,一会儿我猛力地把双腿伸直了,抵住了床尾;一会儿,又抽筋一般把它们踡起来几乎要抵住下巴颏了;一会儿,我把皱巴巴的枕头一把推开,把它换到床上冷的一头去,拍平整了,仰着身子静静地躺下去;一会儿我又猛地起身把它叠成两层,然后把它立住了,倚在床板上,试着靠在上面,采取坐姿。所有这些努力都失败了;我恼怒地咕哝着,因为我感觉这个晚上反正是睡不着了。
可我还能做什么呢?我手边没有一本书可供阅读。然而,除非我能找到某种转移自己注意力的方法,否则我感觉自己肯定会陷入许多恐怖怪诞的幻想状态之中;心神之中一定会充斥着许多可能或者不可能的各种危险暗示。总之一句话,整个这个晚上也就只有在经受预料之中数不尽的精神恐慌里面度过了。
我用胳膊肘支撑着身子,朝着房间四面打量着——房间里面由于窗户上面倾泻进来的可爱的月光而如同白昼一般——我想找一找房间里是否有些图片或者装饰品什么的,可以趁着明亮的月光看得清楚。当我的目光从一堵墙上扫到另一堵墙上的时候,突然间记起了梅厄斯特的那一本可爱的小书——《旅途中的卧处》。我决定模仿这个法国作者,找到一些事情来取悦于自己,以消除失眠所带来的困扰,在心神中幻想出各种各样可见的家具样件来,通过它们想出可能发生在它们之间的一些联系,就算一张椅子、一张桌子,或者一个洗漱台都可能产生这种关联出来。
就是在此时这样一种心神不定的状态里面,我发现使用自己的想象力要比较容易一些,而不必费心思去回忆那本小书里的情节,因此也就放弃了顺着梅厄斯特幻觉的思路迁延而去的想法——或者,准确来说,根本就不必使用心思。我只是环顾着房间四周,看着各种各样不同的家具摆件,没有多余的想法。
第一,这里有一张我正躺在上面的床;一张四根柱子的床,这是在巴黎这里一定会遇见的一样东西!——是的,一张英国式没法再笨重的四柱床,顶上齐齐地镶着印花棉布——床架四周整齐地围着流苏——那种令人透不过气来的半遮垂帘,我记得在我刚刚走进房间之时,顺手就把它们卷起来挂在柱子上的,而没怎么注意到床上的情形。之后看到的是大理石镶顶的洗漱台,就是在那儿我把水洒了一地的,由于当时急着要把水放出来,现在依然在那儿越来越缓慢地滴答着,滴在砖石地板上。之后是两张小扶手椅,我的外套、马甲,还有裤子就搭在椅子上面。之后是一张大躺椅,上面盖着脏乎乎的印花棉布,我的领带以及衬衣假领就搭在椅背上。之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