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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怕,他们就是还有气,来捣乱的。”老人坐倒在凳子上,扶着腿大口喘气。陆子格走过去关门,他小心翼翼避开对面辛妙手上胡乱缠着的纱布,手上的丝线已经脏兮兮的,断开一大半。避开她显得呆滞的眼神,缓缓关上门,把眼泪落在门里面。
下葬时天气昏沉,一场暴雨将至。陆子格抱着罐花花绿绿的药,远远站在垃圾箱边上。戏班子卖力地和张大爷哭成一气,突然有个稚嫩的声音也掺和进来。
“张奶奶你变成了鬼,把我也带走吧!”辛妙这嗓子号得莫名其妙,有人竟然扑哧笑出声,随即敬畏地把头更放低了三分。
顺着好事者的眼神,陆子格看到五楼阳台上辛妙的父亲一脸阴沉地向下望。怕是已经被女儿丢脸的行为气得浑身颤抖。下一顿暴打近在眼前。
在辛妙凄厉的哭声中他抹了把眼睛,扔掉罐子。忽然下定大不了同归于尽的决心。 。。
5。 天地之心 邢燕(7)
急速敲开门,像表演般乱刀捅下去。
握刀的手一直在抖,雪亮的刀面映出他失去人形的脸。一鼓作气,虽然像寒风中打转的枯叶,还是要压住心底的恐惧,催眠翻搅的胃,一切只要十分钟,十分钟,坏事就会终结,从此世界上没了血腥残忍的辛父,也没有罹患骨癌站在死神身边的陆子格。
门没关,这栋楼的居民好像没什么珍惜的东西害怕失去。不要顾及辛妙会怎么想,不用考虑如何收场。只想在这个下葬的日子,在这个有暴雨冲刷一切的日子结束父亲的暴政,让一切坏事终止在今天。暴雨中再也不用听到女孩令人心碎的哀号。
一进门却冷不防听到哭声。
无比熟悉的哭声。所以说血脉是无坚可摧的诅咒。那个人前隐忍人后残忍的父亲没有下去拧断女儿的脖子,反而蹲在地上大声号啕。一如以前很多次他女儿做的那样。哭到天崩地裂,哭到让人以为今天下葬的是他的母亲。
“哐当”一声。激动的药效已过,陆子格再也握不住他为别人争斗的武器,自动变成命运的俘虏。他不知道辛父在大哭后是否会变本加厉,只是突然觉得那把刀重了八千斤不止,任谁也提不起来。
大楼在哭声中摇晃。
七
张老太死了已经有一周,猫头鹰仍落在楼顶桀桀笑着,月亮还是死气沉沉地挂在天边。每天陆子格的腿疼都从傍晚开始发作。意识时断时续,他总是忍不住把头埋进枕头里吼叫,恨不得早死了事。
这晚终于清醒时,陡然发现窗外腾起不祥的浓雾,笔直地挡住天空。楼外有人大声叫嚷着,他想爬起来去看看到底如何,两条腿却一丝力量也使不上。——它们趁他昏迷时携手潜逃了。
“着火了!救火啊!”有人跑来跑去。
“说了消防车开不进来的。”听到外面人们气急败坏的吼声,陆子格索性用被子盖住头,暗暗为自己精准又不祥的预感干一杯。
张大爷一定是在楼下烧纸,点燃了一楼捡破烂一家的存货。
“这下好了,不会有蛆来啃我了,哈。可是他妈的我这辈子还没有好好爱一场啊!”他闷声笑着,怎么也止不住汹涌而出的眼泪。
突然有谁紧紧抱住他的头,颤抖的双臂环住他的肩。那人拥他入怀,紧到连头都抬不起来。
呼吸困难中陆子格好像置身在另一个世界中。明亮的光线自头顶倾泻下来,有谁在不远处哼着歌准备做饭。他被结实的手臂托着走来走去。外面簌簌地下着大雪,屋里面他脸烧得通红。
被俯视着。有人带着久违的香气将温柔的目光铺满他全身。
“爸爸,妈妈……”他出声迎合这美妙的梦境。
“家里就我一个人,老师我好害怕。”环住他的胳膊松了些,辛妙撇嘴哭,“外面着大火了跑不出去,我们是不是要死了?”
“你爸呢?”陆子格只好挣扎着坐起来安慰她,示意她把自己挪到离窗户更近的地方。自从葬礼那天失手他就没好意思再和她说话。
什么也看不清,楼道里尖叫着跑下去的人竟然又折回,一路大嚷着“着火了”和“救命”,不断闪现在烟雾中。
“要不要听我讲完那个故事?反正只能在这里等。”他其实最怕她哭。
森林里,叫阿蛮的少年没有接话,反而缩进黑暗中,愈发沉默起来。
像是有个筛子不停地摇晃,企图将那些轻飘飘的灵魂离开时琐碎的回忆和留在大楼中的印记箅出去。却总有渣滓沉淀下来,缓慢地落入他的眼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