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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功业。
于是从春到秋,他平日只在交易所里消磨时光。虽有赔有赚,但因他是个稳当性子,不贪大利,所以算起总账,还是以赚为主。天气又冷了,满树才之死早已成了无人提及的旧闻,又因为战争发生在遥远的北方,而且一直不分胜负,所以沪上的报纸对它也渐渐失了兴趣。以至于露生偶尔竟会产生错觉,怀疑战争已经悄无声息地结束了。
他决定无论如何都要回去一趟。可是未等他收拾好行装,丫丫的信却来了。
丫丫在信中告诉他,自己要跟着龙相离开北京。到底会去哪里,目前还不知道。所以大哥哥这些天不要再往家里写信了,等他们安顿下来了,她再想法子通知他。
落款日期是十天前,换言之,他此刻即便回了去,也只能扑个空。一颗心忽然慌了起来,他想龙相是不是又把丫丫带到前线上去了?这小子总像是预谋着要和丫丫同生共死,越到了危险时候,越要把丫丫捎上!
但这两位要真是同生共死了,露生想,那自己可怎么办?
想到这里,胸中就像是烧起了一团火,昼夜不停地烤着他,一烤就又是一个多月。
一封地址不详的来信充当了消防队,因为信封上有“龙秀娥”三个字。这封信很长,是用密密麻麻的小字写在了有限的两张纸上,正反两面全是字。露生急急地读了一遍,得知丫丫目前在一个镇子上,吃穿用度还都不受限制,离战场也远,连炮声都听不见。但是这地方只不过是临时落脚地,住不久,迟早还得回北京。
对于龙相,她则只字未提。
她不提,露生也不想他。回信是无处可寄了,他只能坐在家里干等消息。天气越来越冷,但是不耽误他天天早上出门去敲他的信箱。连着敲了一个多月,这天,他终于从信箱中找到了新信件。看到那封信,他的心在胸腔子里翻了个跟头,及至再看清信封上的“龙秀娥”,他那颗会翻跟头的心脏又翻回了原位——能写信的丫丫,必然是安然无恙的。
他拿着信要往回走,然而未等他转身进门,报童沿街跑了过来,将报纸往每户人家的信箱里插。于是露生走回院门口,将新报纸抽了出来。一边走一边展开报纸看了看大标题。今天总算又有了北方的新闻,题目是漆黑的大字,中间有个人名,写作徐子诚。露生看着很眼熟,然而又想不起这人究竟是谁。大题目下面还有略小些的副标题,其中一句是“联军各兵团共同迫近,热察直三角区激战”。露生边看便往门内走,进门之后他把报纸和信一起放到了桌子上,然后从小电炉子上拎起大水壶,先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开水注入冷杯子里,立时腾起一团白雾,与此同时,露生忽然打了个激灵。
他想起徐子诚是谁了,徐子诚就是徐参谋长啊!
慌忙放下水壶走回桌前,他抄起报纸重新细读了一遍。这一回他看明白了——徐参谋长叛变了!
露生慌忙放下报纸撕开了信封。信上还是丫丫的笔迹,他慌里慌张地从头到尾读了一遍,最后确定丫丫对自己是报喜不报忧,有好些实话,她根本没说!
丫丫没提徐参谋长叛变的话,只说一切都好。她还是没能回到北京或者天津去,一直在镇子和县城间辗转,那些地方的名字,全是见识短浅的她闻所未闻的。龙相如今情形如何,她完全不提,所以露生读完了这封信,只能肯定他俩如今都是活着的,可是活得好不好,下一步要怎么走,那么他就完全猜测不出来了。
于是露生推开信与报,起身上楼去检视自己手中的财产——临行时,龙相给了他一张折子,折子上的数目,有几百万之巨。除了他手里的这张存折,龙相手中必然握着更大的财富。换言之,够他们三个吃一辈子饱饭了。
“我是不是应该立刻去找他?”露生迟疑地问自己。
这问题没答案。早在龙相第一次上战场时,露生就几次三番地想要把他揪回家老老实实地当少爷,然而龙相一路大胜,自己所做的悲观预言,全部没有实现。他真龙转世,他如有神助,凡人有什么办法?
露生没了主意。从新闻上看,龙相仿佛随时都会溃败,然而一个礼拜过后,这一类的报道渐渐少了,龙相也并没有真的溃败。露生松了一口气,心想那边大概又打起了拉锯战。然而这口气还未松完,丫丫的信又来了。
这封信乍一看并无特色,然而撕开封口向内一看,露生发现里面装的并非正经信笺,而是一张香烟盒里的锡箔纸。锡箔纸有一面是纯白的,上面写了几行墨迹干涸的小字:大哥哥,他病了,打仗可能是打不赢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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