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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丧失,失去身份和权力的库书记,自虐般地将原因归结为个人身体欲望。他严密地监控儿子的身体:“我”青春期的性冲动被父亲认为是罪恶的,因为父亲认为它导致了身份和权力的丧失,他无时无刻不在监视着“我”,对“我”正常的生理现象痛加责骂,他在肉体上虐待自己的同时也在精神上虐待儿子,他试图通过自虐洗清“罪恶”。可悲的是,他至死也没有意识到造成自己悲剧的真正原因,终身停留在权力丧失的悲痛和再度掌握权力的妄想当中。
小说结尾“我”拖着纪念碑行走的场面很精彩,“我”虽然怀疑父亲并不是烈士的后代,但却不能忍受众人对烈士的遗弃,不能忍受棋亭被拆,不能忍受纪念碑上落满污秽。“我”必须把纪念碑拉到父亲面前,给遭遇重重打击已经完全绝望的父亲以生的希望,只有让父亲相信他是烈士的儿子,才能挽回他的求生意愿。库书记背着石碑投入河底的场面写得更精彩,“这是一个奇迹。我父亲生命的最后一刻和纪念碑捆在一起,成为了一个巨人。”这个场面多么富有象征意义,“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历史和现实的混乱让人无法忍受,不如同归于尽同归于河底。库书记沉没河底,灵魂像鱼一样自由游去,可这并不能阻挡历史和现实继续混乱下去,“河上”与“岸上”的分割一如既往且会更加严重,正常的生活永远在非正常的秩序当中持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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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岸》:儿子(1)
河岸 01。儿子
一切都与我父亲有关。
别人都生活在土地上,生活在房屋里,我和父亲却生活在船上,这是我父亲十三年前作出的选择,他选择河流,我就只好离开土地,没什么可抱怨的。向阳船队一年四季来往于金雀河上,所以,我和父亲的生活方式更加接近鱼类,时而顺流而下,时而逆流而上,我们的世界是一条奔涌的河流,狭窄而绵长,一滴水机械地孕育另一滴水,一秒钟沉闷地复制另一秒钟。河上十三年,我经常在船队泊岸的时候回到岸上,去做陆地的客人,可是众所周知,我父亲从岸上消失很久了,他以一种草率而固执的姿态,一步一步地逃离岸上的世界,他的逃逸相当成功,河流隐匿了父亲,也改变了父亲,十三年以后,我从父亲未老先衰的身体上发现了鱼类的某些特征。
我最早注意到的是父亲眼睛和口腔的变化,或许与衰老有关,或许无关,他的眼珠子萎缩了,越缩越小,周边蒙上了一层浓重的白翳,看上去酷似鱼的眼睛。无论白天还是黑夜,他都守在船舱里,消沉地观察着岸上的世界,后半夜他偶尔和衣而睡,舱里会弥漫起一股淡淡的鱼腥味,有时候闻起来像鲤鱼的土腥味,有时候那腥味显得异常浓重,几乎浓过垂死的白鲢。他的嘴巴用途广泛,除了悲伤的梦呓,还能一边发出痛苦的叹息,一边快乐地吹出透明的泡泡。我注意过父亲的睡姿,侧着身子,环抱双臂,两只脚互相交缠,这姿势也似乎有意模仿着一条鱼。我还观察过他瘦骨嶙峋的脊背,他脊背处的皮肤粗糙多褶,布满了各种斑痕,少数斑痕是褐色或暗红色的,大多数则是银色的,闪闪发亮,这些亮晶晶的斑痕尤其令我忧虑,我怀疑父亲的身上迟早会长出一片一片的鱼鳞来。
为什么我总是担心父亲会变成一条鱼呢?这不是我的妄想,更不是我的诅咒,我父亲的一生不同寻常,我笨嘴拙舌,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他与鱼类之间暧昧的关系,还是追根溯源,从女烈士邓少香说起吧。
凡是居住在金雀河边的人都知道女烈士邓少香的名字,这个家喻户晓的响亮的名字,始终是江南地区红色历史上最壮丽的一个音符,我父亲的命运,恰好与这个女烈士的亡灵有关。库文轩,我父亲,曾经是邓少香的儿子——请注意,我说曾经,我必须说曾经——这个文绉绉的极其虚无的词,恰好是解读我父亲一生的金钥匙。
河岸 02。儿子
邓少香的光荣事迹简明扼要地镌刻在一块花岗岩石碑上,石碑竖立在她当年遇难的油坊镇棋亭,供人瞻仰。每逢清明时节,整个金雀河地区的孩子们会到油坊镇来祭扫烈士英魂,近的步行,远的乘船或者搭乘拖拉机。一到码头,就看得见路边临时竖起的指示牌了,所有路标箭头都指向码头西南方向的六角棋亭:扫墓向前三百米。向前一百米。向前三十米。其实不看路标也行,清明时节棋亭的横檐会被一幅醒目的大标语包围:隆重祭奠邓少香烈士的革命英魂。纪念碑竖立在棋亭里,高两米,宽一米,正面碑文,与其他烈士陵园的大同小异。孩子们必须把碑文记得滚瓜烂熟,因为回去要引用在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