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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都要写出一篇稿子,算是作业。今天第一课,他讲关于消息的写作。
宋长玉一边作笔记,一边在心里感叹,原来写稿子的学问这么多,真是隔行如隔山哪!原以为只要识字,只要会写信,就会写稿子,看来不是那么回事。听周老师一讲,他知道自己的稿子不被采用就不奇怪了。他写的稿子算什么体裁呢,恐怕是四不像吧。他对周老师甚是佩服,周老师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呢,他怎么懂得那么多呢,自己学一辈子,恐怕也达不到周老师那样的水平。他估计,周老师一定是大学本科毕业,在大学里学的一定是新闻专业。
中午吃饭,宋长玉终于和唐丽华坐到了一桌。他见唐丽华像往常一样一个人坐一桌,就端着饭碗走了过去。唐丽华让他坐吧。他说:“唐丽华,我昨天去看您,您回家去了。”
“我是回家去了,今天早上才回来。你有什么事吗?”
“矿上让我参加通讯员学习班,我想跟您说一声,谢谢您。”
“那好呀,向你祝贺!”
“这都是亏了您,他们才让我参加学习。”
“这话从何说起?”
“您想呀,要不是您劝我写稿子,他们就不会知道我,就不会让我参加通讯学习班。”
“那倒也是。”
“我一定得好好地感谢您,哪天我请您下馆子可以吗?”
“下馆子?可以呀!”唐丽华用小勺从菜碗里舀起一根煮胖的粉条,欲往嘴里放,却又放回碗里去了。因她正吃饭,眼睛看着粉条,没看宋长玉。
“真的?您答应了?哪一天,您定个时间。” 宋长玉把两根筷子分开,合在一起;合在一起,又分开,几乎忘了自己在吃饭,两眼热切地看着唐丽华。
唐丽华这才把眼睛抬起来了,笑了一下说:“什么答应了,我跟你开玩笑呢,怎么能让你破费!你想感谢我很容易,只要好好写稿子就行了。哎,你上次让我看的那篇稿子,矿工报登了吗?”
宋长玉说没有。他把唐丽华的哥哥给他写信、寄报退稿,以及退稿的原因,都跟唐丽华说了。唐丽华要他不必泄气,说她哥是老八板儿,臭水平,一定没有看出好儿来。唐丽华用小勺把他的饭碗指了指,要他别忘了吃饭,饭一会儿就凉了。那么他就吃饭。今天他给自己改善生活,买了一大碗羊肉烩面。若搁往日,他呼噜呼噜,一会儿就吃完了,会吃得满头大汗。这会儿因心思都在唐丽华身上,只顾想着和唐丽华说话,好像味觉转移走了,或发生了改变,肉不是肉味,面不是面味,吃到嘴里都是木不登的。又好像,只要和唐丽华在一起,只要能和唐丽华说话,吃饭就成了次要的事,吃饭不吃饭都无所谓。一顿饭不吃无所谓,一天两天不吃也无所谓。餐厅里并不安静。矿工在井下打眼、放炮、刨煤、攉煤干惯了,在餐厅吃饭的动静也不小。筷子碰在碗上的声音,碗碰在牙上的声音,牙咬馒头的声音,馒头在舌头上翻滚的声音,一连串的声音在餐厅各处响起。有的矿工在排队等候买饭时,喜欢用筷子敲空碗,敲着敲着,就敲出了节奏感,跟打击乐也差不多。有的餐桌之间还站着一位当地的农民,农民脚边放着一只大号铁桶,用以收集矿工碗底的剩饭,提回去喂猪。铁桶像淋蜡一般,里外都很脏污。有人看见脏桶倒胃口,一碗稀饭只喝了半碗,就哗啦倒进桶里去了。农民咧嘴乐了,仿佛在说:“我就是要用脏桶恶心你,你中计了,你一口不吃才好呢。你瘦了,我的猪就肥了。” 宋长玉不为餐厅的一切所干扰,身心好像进入了一个新的境界。在这个境界里,他的心为唐丽华所生,眼睛耳朵为唐丽华所长,眼中耳中心中只有唐丽华,别的有等于无,都不在话下。烩面里也有粉条,他用两根筷子夹起一根,刚要往嘴里送,粉条断了,断为两截儿,落回碗里。宋长玉不是故作斯文,他在想下面跟唐丽华说什么。他想起了一个话题,说矿务局来的周老师学问真大,讲课讲得真好,估计周老师一定是大学新闻系毕业。唐丽华问他哪个周老师。宋长玉还不知道周老师的名字,说就是矿务局宣传部的新闻干事。唐丽华连周老师都知道,张口就叫出了周老师的名字,说:“他呀,什么大学新闻系毕业!我听我妈说过,他是‘文革’期间的‘老三届’,顶多也就是初中毕业,说不定连初中都没上完。”
宋长玉表示了一点怀疑,说:“不会吧?怎么可能呢?周老师写的稿子在《人民日报》上都发表过。”
唐丽华说:“没错儿,那家伙可是个天才!他不光新闻报道写得好,我听说他还写诗歌呢,你不知道吧?好,你慢吃,我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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