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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铢无力暗叹,又倒满杯中的茶水,才放下茶壶,继续剥瓜子肉供他食用。
方才,她正在房里替主子整理那一箱箱由曲府送回来的衣物时,就见玉主子进房来找人,她随口应了句“主子同四爷一块往糖仓去偷糖吃了”,结果,她就被一脸不悦的玉主子给拖出府来陪喝茶、嗑瓜子。
任谁都瞧得出来程含玉的心情恶劣。
“他究竟还要在程府死赖多久?!”
句子里的“他”没指名道姓,可程铢就是知道他在骂梅庄四当家梅舒心。
“铢儿不知。”
“不是有派人送信到梅庄,请他们来带人走的吗?”程含玉口气很平稳,平稳到十分不寻常,扣握在杯上的指节却浮现青筋。
“梅庄那边有回信了。”
“回些什么?”
“梅大当家请我们好好照顾梅舒心。”话一说完,程铢便听到了类似低狺的诅咒,也从那张和程咬金相同的脸孔上看到了全然回异的神情。
记得主子看到梅大当家的回信,只是轻轻牵起笑,答了声“知道了”,模样煞是可爱又期待,而眼前这张一模一样的脸孔上,却只写著愤恨及不满。
“梅庄人都是这般无耻吗?!”竟然好意思让自家人白吃白喝白住白睡地在别人家叨扰,不赶快来拎人回府去好生教训一顿便罢,还吩咐他们好好照顾那头色猫,天理何在?!
“铢儿也不知。”这问题她要怎么回答呀?她和梅庄人又不熟。
“啧!”继续灌茶浇愁。
程铢摸了瓜子再嗑,“不过我瞧主子心情很好哩,有四爷相伴,她看起来相当高兴。反正四爷现在也不忙,上程府做客刚刚好,总胜过主子以前这些时候都会犯起相思来得好吧。”虽然主子犯相思不会犯到茶饭不思的惨境,但心神不专总是事实。
“我看最高兴的人莫过于梅舒心了!镇日藉睡装疯,净朝咬金身上黏!”咬金那丫头也真是蠢,嫩豆腐被吃得乾乾净净还浑然不自觉。
“反正主子和四爷两情相悦,这也不是太坏的事,改明儿个让四爷快些找人来说媒,这样对主子也有个交代。”
“想娶咬金?”程含玉挑起眉峰,若说惊讶没有,说不屑倒是清清楚楚挂在眉边,“等咬金五十岁后我就考虑让他娶!”
这句话,不是玩笑。
“玉主子,那还要好几十年哩。”
“嗯哼。”
“您不会是故意不让主子嫁吧?”程铢明知故问,看程含玉没否认,她再问道:“从以前开始,我就觉得您对主子很独占,独占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也因为这样,您非常讨厌四爷,是您觉得四爷在同您抢主子,是不?”
不用他答腔,光从他现在的模样她就知道他是。
“不过有件事铢儿好生困惑,您、银主子和主子三人就像是同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主子很公平地待您俩都好,可您为什么独独对主子好,对银主子就差了那么一点?”嗑完了瓜子,她开始剥花生壳。
程含玉接过她递来的花生仁,“我喜欢在旁人眼中,看到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您本来就是呀。”每个人都是独一无二,谁也不能取而代之呀。
“你是最没资格这样说的家伙之一。”程含玉只投给她一个颇不以为然的眼神。
“您为什么这么说?”程铢有些慌了。被主子这么一点名,好似她曾在无意间犯下什么大错一样。
“你常常将我和咬金搞混。”扣下罪名。
“那是因为您和主子长得一模没两样,铢儿有时一忙,揪错了人,这……这又不是人家每回都会犯的错误……”虽然一年里会发生个五六七八次,谁教三名主子的男装扮相那么神似,有时衣服还交换著穿,她总会看走眼嘛!
“但咬金没认错过我,一回都没有。”
从小,府里能分辨出他们三姐弟的人一根指头便算得出来,连生育他们的爹娘都得瞧上好几眼才能认出他们谁是谁,含玉做错了事情,罚到了吞银;咬金做对了事情,赏到了含玉。三张相似的脸孔,让他们三个人被视为一体,虽然感情甚笃,但对于他,总觉得在这世上有了另外的自己,在别人眼中,他可能是咬金、可能是吞银、可能是……
为什么他不能独独是程含玉,那么容易让人一眼就辨别明白的程含玉?
爹分不出来,娘分不出来,吞银分不出来,只有咬金,每回总能既肯定又快速地拍著他的背,故意惊吓他似地大声唤出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