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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走过这里的大街,电灯多半不十分耀眼明亮。霓虹灯不能说是没有,但比较少,也不十分光辉夺目。有的地方甚至灯光暗淡,人影迷离。同日本东京的银座之夜比较起来,天地悬殊。在那里,光明晃耀,灯光烛天,好像是从东海龙王那里取来了夜光宝珠,又从佛教兜率天取来了水晶琉璃,修筑了黄金宝阶,白银栏杆、千层宝塔、万间精舍,只见宇宙一片通明,直上灵霄宝殿,遍照三千大千世界。美则美矣,可我觉得与自己无关。我在惊奇中颇有冷漠之感。
在这里,在加德满都,没有那样光明,没有那样多彩,没有那样让人吃惊,没有那样引人入胜;可我从内心深处觉得亲切、淳朴、可爱、有趣,仿佛更接近自己的心灵。街旁的神龛里供着一些神像,但是没像在印度那样上面洒满了象征鲜血的红水。参天大树挺立在那里,告诉我们这个城市的古老。间或也能看到四时不谢的鲜花,红的、黄的都有,从矮矮的围墙后面探出头来,告诉我们,此时在我国虽然已是冬天,此地却仍然是春意盎然,这是一座四时皆春的春城。
除了上面这一些表面上能看到的东西以外,在我们心里还蕴涵着一种感情,是在任何别的地方都难以产生的。在尼泊尔流传着一个神话传说,说加德满都峡谷原来是大水弥漫,只有鱼虾,没有人类。文殊菩萨手挥巨剑,把一座小山劈成两半,中间留了一个口子,大水从此地流出,于是出现了陆地,出现了居民,出现了加德满都城,尼泊尔从此繁衍滋生,成为现在这个样子。而文殊菩萨的故乡则是在中国的五台山,至今他还住在那里。尼泊尔人视此山为圣地。
这当然只是一个神话,但是神话也是有背景的。为什么尼泊尔人民不把文殊菩萨的故乡说成是在别的国家,而偏偏说成是在中国呢?对中尼两国人民来说,这是一个多有意义的神话啊!尼泊尔人本来就是一个温顺和平的民族,再加上这样一个神话,所以他们每一个人都对中国怀有纯真深厚的感情。现在我们所到之处都能体会到这样一种感情,都能看到微笑的面孔,我们都陶醉在尼泊尔人民的友谊中了。
我们总共在加德满都只呆了六天。可是这六天已经是佛祖允许和尚在一棵树下住宿时间的两倍。我们的所见所闻是很有局限的。可是,经过了我上面说过的思想感情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之后,我对于这一座不能算是太大的城市的感情与日俱增,与时俱增。临别那一天的早晨,我很早就起来了。我打开窗子,面对着外面每天早晨都必然腾起的浓雾,浓雾把眼前的一切东西都转变成了淡淡的影子。我又听到从浓雾中的某一个地方传来了犬吠声和不知从哪一家屋顶上传来了鸽子咕咕的叫声。我此时确实看不到我最喜欢看的雪山——它完全被浓雾遮蔽住了。但是,我的眼睛似乎有了佛教所谓的天眼通的神力,我能看到每一座雪峰,我的心飞到了这些雪峰的顶上,任意驰骋。连象征中尼友好的世界第一高峰珠穆朗玛峰,我似乎都看到了。我的心情又是激动,又是眷恋,又感到温暖,又觉得冷森,一时之间,我简直有点不知所措了。
别了,加德满都!
我相信,有朝一日,我还会回来的。
1986年12月2日下午于北京大学朗润园
曼谷行
1994年3月22日至31日,我应泰国侨领郑午楼博士之邀,偕李铮、荣新江二先生,飞赴曼谷,停留十日。时间虽短,所见极多,谓之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亦决非夸张。回国后,在众多会议夹缝中,草成短文十篇,姑称之为散文。非敢言文,聊存雪泥鸿爪之意云尔。
初抵曼谷
一登上泰航的飞机,就仿佛已经到了泰国。机舱内净无纤尘,没有像其他一些航空公司的飞机那样,一进机舱,扑鼻一股飞机味。空姐,还有空哥,个个彬彬有礼,面含微笑。这一切都给人以舒适愉快的感觉。我只觉得神清气爽,耳目为之一新。
泰国航空公司是颇有一些名气的,我真是久仰久仰了。俗话说:闻名不如见面。这有两层意思。一是失望,一是肯定。我是后者。我心里第一句话就是:“果然名不虚传。”在整个航程的四小时十分钟内,只见那几个年轻的空姐和空哥忙忙碌碌,马不停蹄,送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