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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或者难以读懂的部分,但是也正因为稚嫩,才会不时出现令人眼前一亮的新鲜表现。前一种类型就全部换掉,后一种类型留着就好。
重写工作的进展中,天吾意识到,深绘里写这部作品的目的并不是要留下什么文学作品。她只是把自己酝酿出的故事——按她自己的话说,是她亲眼目睹的故事——暂且以语言的形式记录下来而已。不用语言记录也是可以的,但除了语言,没有什么更适合表达的手段了。只是这样。所以她根本没有什么文学上的野心。因为没想过要把写出来的文字变成商品,所以就不会注意表现中的细节问题。以房子来比喻的话,只要有墙,有屋顶,能遮风挡雨就够了。所以无论天吾怎么改,深绘里本人都不会介意。因为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想怎么改都可以”,应该是她的真心话。
然而形成《空气之蛹》的文字绝对不是只为了自己看明白而写的。如果深绘里只是想要把自己看到的和脑中浮现的东西记录成信息,只要一条条写下来就可以了,没必要用麻烦的方式写成读物。无论怎么想,这文字都是为了另外某个人拿来看而写下的文章。所以尽管《空气之蛹》的写作目的不是文学作品,尽管文字相当稚嫩,它仍然有着打动人心的力量。不过这个“另外某个人”似乎与近代文学基本原则中强调的“不固定的多数读者”不一致。天吾越是读下去,这种感觉就越强烈。
那么,她设想的读者是哪一种呢?
当然,天吾不知道。
天吾只知道,《空气之蛹》同时具备巨大的优点和巨大的缺陷,是个相当极端而独特的幻想故事,其中包含着某种特殊的目的。
重写之后,原稿的字数是原来的两倍半。因为不足的部分要比多余的部分多得多,只要按条理写下去,总量总是会增多的。毕竟原来的样子太过于空荡荡了。现在文章条理更清晰,观点更稳定,更容易读懂了。但是整体感觉也有些臃肿。理论的东西说得太直白,原稿那种尖锐的笔触弱了许多。
接下来要把臃肿的文章中“可以拿掉的部分”给去掉。把所有多余的赘肉从头到尾一点点抹掉。删除的工作要比添加简单得多。之后文字量又少了三成。这就是一种头脑游戏。先给一段时间,能加多少字就加多少字;再给一段时间,能删多少字就删多少字。这种工作反复下去,振幅就会越来越小,文字量最终稳定在应该稳定的位置,多一字嫌多,少一字嫌少。删掉自以为是的语句,除去多余的修饰,把太露骨的大道理藏好。天吾天生就是做这种事的专家,像空中盘旋着寻找猎物的鹰隼一样集中精力,像运送水桶的牲畜一样坚韧,绝对忠实于游戏规则。
他屏着呼吸埋头苦干,不知不觉抬头望望墙上的钟,已经快下午三点了。午饭好像还没有吃。天吾到厨房烧上开水,然后磨了些咖啡豆。他吃了几块带奶酪的饼干,咬两口苹果,然后用开水煮咖啡。一边用马克杯喝着咖啡,他开始专心地回想跟那个年长的女朋友做爱的情景,用来转换心情。本来平时正是他们在一起缠绵的时间。他在做什么。她在做什么。他闭起眼,仰头深深叹了口气,满含着暗示和种种可能性。
天吾回到桌边,重新整理思路,在文字处理机上反复读了几遍《空气之蛹》开头的一节,就像斯坦利?库布里克的电影《突击》开头那一场,将军在战壕里巡视一样。但是还不够。很多地方需要修补。几处沙袋掉落下来。机枪的弹药不足。铁丝网也出现许多失修之处。
他把这些文字打印了出来,然后保存文档,关了处理机,放在桌子一边。他把打印稿摆在面前,拿起铅笔,又仔细地重读了一遍。觉得多余的地方继续修剪,觉得不足的地方继续补充,不太自然的部分继续润色。仔细地选择与每个位置相适应的语句,从各种角度检查效果,如同给浴室的缝隙里贴瓷砖。贴不进去的话,就得调整形状。一点点潜台词的区别,都可能给文章带来或好或坏的影响。
同样的文章在处理机屏幕上和打印纸上看来有微妙的差异。斟酌词汇时,用铅笔写下来与在处理机上敲键盘的感觉也是不一样的。从两种角度分别确认是必不可少的步骤。他打开处理机的电源,把用铅笔在打印纸上修改的部分一个个输回屏幕上,然后在屏幕上重新读一遍新的原稿。天吾想,不错。每句话都带着应该有的份量,以及自然的节奏。
天吾坐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仰起头重重呼了口气。当然,这还远远没有完成。过几天再来看的话,肯定还会看到什么需要改的地方。不过现在就先这样吧。精神集中力差不多到极限了,需要一点时间来恢复。时钟指向了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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