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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甲,像涂抹过宏丹似的,我不禁疑惑起来了。
“姊姊,你的指甲怎么这样……呢?”我本想加上“好雷”两字,但毕竟觉得不妥当,就把喉咙声音含糊咽住了,她似乎马上就意会到了说:“那是一种病人的肤色,你瞧,我的指甲上面早已没有健康圈了,而且指尖脚尖都是冷冰冰的,那是因为高度的贫血……
“可以输血吗?”我急切地问,自然心中也毫无把握。
她答道:“这怎么会有效呢?输血对于骤然失血过多的人也许有用,但是我……”讲到这里她的真心微笑又消失了,绝望摆在她面前,她的心骤然沉重起来。过了一会地忽然像讲笑话似的哈哈两声道:“我是除非有像孙行者般的神通,能到太上老君那里去偷几粒仙丹来就好了。”这句话说了以后,我们非但没有感到她的滑稽或俏皮,而且更觉心酸欲裂,大家似乎连一句安慰的话也讲不出来了。
“大姑姑,我今天给你烧了些牛肉来了。”世材议忽然想到牛肉,保诗人心中得到灵感激的,赶快说了出来。
“谢谢你,又叫你费心。”姊姊像背书似的说熟了这两句话。
“姊姊,你的胃口好吗?”我也努力想找出些话来讲。
“不发热的时候还好。”她机械地回答。
大家对视着又没有话可讲了,后来世材嫂频频窥视国保的手腕——国保的手腕上并没有什么,只有一只长方形手表。姊姊似乎领会到她的意思,便叹口气说:“中午一班的校车也许快开到了,你们早些出去等着吧。”世材嫂这才捧到丹诏似的站起身来,……说道:“我们倒不要紧,校车赶不上也可以坐黄包车的,只是大姑姑你也该休息休息。国保!小姑姑!我们一同走吧。”我只得跟着她们站起来,对姊姊说声:“明天再来看你。”就同她们根儿俩一齐走出房门。房门自动关上后,我恋恋不忍就走开,因为姊姊还被遗留在里面,寂寞地,无心无休地给结核菌在领扰着呀。
房门口的牌子是白底黑字的,它清楚地映入我眼睛的是:“蒋眉英”三字,也许有一天这黑字给揩去了,我姊姊的生命也就不再存在于人世间了。
国保瞧我呆呆的站着不肯离开,心中老大觉得不忍,便埋怨他母亲道:“其实我们应该让小姑姑多坐一会。妈老是记挂着校卒,校车,仿佛错过了这班校车,便像大总统失掉了整个青岛一般。”
说得世材嫂赧然无语,我知道她的俭省也有道理的,便忙拦住国保道:“好了,好了,你们俩可千万不要争执,我们其实早应该回去了的,你母亲到家里还要烧饭给我们吃哩。”
寂寞的病人便只好让她独自寂寞地留在医院里,外面美丽的风景是与她无涉的,上坡下坡,她只能够回想着,或者在梦中出来看看罢了。
第17节:其言也善?(1)
三、其言也善?
我在青岛耽搁了几天,其中只有一次是与姊姊单独在一起的,她对我说了许多肺腑话。
“唉,小眉,我知道自己的病是不会好了,只可怜母亲白养我一番,她把辛苦积蓄下来的钱给我读书读到大学毕业,如今却落得如此收场。”
“姊!”我听她说得难过,便想宽慰她几句,然而泛泛的几句安慰话又有什么用呢?她卧病这许多时,无时无刻不在思索自己的一切,举凡防搭话说以及有关补饰的各种药品方单地都详细看过了,她的医学常识——尤其是关于肺病部分的一一简直丰富得惊人。有一次我在上海报上看到美国将运来大批“肺病特效药”的消息,兴奋异常,便赶紧写信去告诉她,仿佛此药一到,核菌就马上可以赴尽杀绝似的,不料她瞧了此信后淡然一笑,对国保说道:“所谓肺病特效药,乃是叫做斯屈罗吐梅新,在美国杂志上早有此类宣传,但他们并没说是特效或什么的,只不过讲此药对于肺病可以有帮助(help)罢了。”当时国保听着未免扫兴,便问:“那么绝对有效的药可有没有呢?”姊姊苦笑道:“到现在为止,实在还没有。我也只恨世界上那些科学家太没用了。”国保反问:“然则可否先找几种比较有益的——至少是无损的一一一一药品来试试呢?”姊姊答道:“有益的药品据我所知就有一百多种,无损的更不计其数了,那里能够—一都试遍呢?”总之,她对于自己的病一直是知道得很清楚的,我对此简直无话可说。
她见我喊了一声“婉姊”以后又不说话了,大概也知道我是无话可讲,便又自己说下道:“小眉,我不知道人死了究竟有鬼没有?以前我是个无鬼论者,现在我倒希望能够做个鬼也好,我可以到A城去看看母亲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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