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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弘提了行囊下车,他的目的地是磁州,明天不用赶车,也不必在驿站附近落店,提着行囊,大踏步进了南关,扑奔街右的高升老店。
江湖人进城投宿的人并不多见,大多数的人皆在满关北关打尖,比较方便些。
店伙客气地替他提着行囊,领着他进店。前脚踏入店门,后脚便跟上一位虎背熊腰豹头环眼大汉,伸出巨灵之掌将他拨开,神气地往里闯。
他让在一旁,少不了随口嘀咕:“你这人怎么啦?好重的手脚。”
大汉闻声止步,扭头怪眼一翻,用打雷似的大嗓门怪叫:“好狗不挡路,诺大的店堂门,你偏偏要走在中间。太爷先落店,当然该我先走,你不服气是不是?”
他不想出事,摇头苦笑道:“好好,你行,算你霸道,倒是在下的不是了,简直岂有此理。”
“你再嘀咕一句看看?”大汉怒叫。
店伙赶忙打圆场,赔笑道:“郑爷,包涵些。哦!朋友找到了没有?”
大汉哼了一声,气像是消了一半,说:“太爷不想与你计较,只怪他不识相。见他娘的大头鬼,所有的朋友都不在,像死光了似的。平时朋友满天下,酒肉钱财大家花用,但当你真正需要朋友帮忙时,朋友都不见了。他妈的,倒霉透了。”
杜弘感到好笑,这位郑爷居然对店伙发起牢骚来了,人长相凶猛愣直,说的话却有三五分道理。郑爷发了一顿牢骚,似乎意犹未足,又向他瞪了一眼,哼了一声。
他呵呵笑,说:“你别瞪着我,我可不是你老兄的朋友。俗语说:“相识满天下,知己能几人?’交朋友如果寄望朋友临危帮忙,用酒肉银钱是交不到这种朋友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老兄。”
“你少出馊主意,谁跟你说话啦?”
“咦!你不是向在下说道理么?”
郑爷大概找朋友失了望,满肚子火没处发泄,心情恶劣,受不了撩拨,登时气往上冲,吼道:“太爷就跟你说道理。”声落手出,大手一伸,便抓向杜弘的领口。用这种手法对付人,最容易吃亏,任何学了两手的人也可轻易化解反击,除非对方是个从未学过击技的人。
杜弘向后退,避开一抓,笑道:“君子动口不动手,闹出事来大家不便。”
店伙一急,赶忙召来两位同伴,打拱作揖赔小心,方将郑爷连劝带技送走了。
洗漱毕,已是掌灯时分了。客人皆在右邻的食店进膳,店堂十余副座头全挤满了食客。
热浪逼人,人一多,原来就不大的店堂成了个大火炉,每个人都挥汗如雨,极为辛苦。
傍晚正是最热闹的时光,每个人都心情烦躁,一肚子火随时都可能爆发出来。
郑爷与六个中年食客共桌,各吃各的应该相安无事。食物也简单,一盘大饼,或者一盘窝窝头,再来一碗牛肉场,或者两碟小菜,一把蒜头,小食店也只能张罗这些,要想大快朵颐图炮口福,便得进酒楼方可办到。郑爷叫了一碗牛肉汤,一盘熟牛肉,又要南方人难以下咽的窝窝头,敞胸开怀,一脚踏在凳上,左手抓着一只窝窝头,一口咬掉一半。右手抓着蒜粒,技巧地啃出里面的蒜仁,再吐掉蒜皮,抓起一块牛肉往嘴里塞,吃相之恶,委实令人不敢领教。
他这一桌紧靠着店门。门外,两条长凳上也有不少食客,一旁又有些俭省的苦哈哈,蹲在街边进食。门侧就有两位仁兄,像在练功,姿势是骑马蹲裆,但要矮些,左手是一碗小米粥,五个指头将碗顶得高高地,掌心有十来颗蒜瓣。右手抓着黄黑色的杠子馍,夹了两根大葱。呼咱咱先喝一口小米粥,啃一口杠子馍央大葱,再举起碗,歪着脑袋技巧地咬出掌心中的一颗蒜仁,就这样一口口吃得津津有昧,真令人耽心他能这样蹲得多久?万一吃蒜瓣时,碗中的小米粥不慎倒在脸上,那才真糟。
食店里里外外都有人,人满为患,偏偏还有不少食客继续前来光顾这家小店。
杜弘坐在邻桌,他的一桌已有八个。他要的食物也简单,出门人能省即省,十个江湖人中,有八个身上经常囊空如洗。两角算是奢侈品的大饼,一碗牛肉汤,这是他的晚餐。
郑爷一面进食,一面不断地瞪着他,眼神不友好,显然并未忘怀店堂冲突的过节。但社弘不加理睬,斯斯文文地安坐,慢慢地撕大饼从容进食。
灯光明亮,一位青袍中年人踏入店门。高身材,鹰目炯炯,留了八字胡,右颊拉下一条三寸长光闪闪的刀疤,古铜色的瘦削脸庞没有三两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