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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二道弯,上了回家的路,苏里视怀里的女人比生命还金贵。
他跑啊跑,跑累了就停下来猛喘几口粗气,渴了捧一把冰雪哈上一口,然后接茬再跑。
汗水湿透了他的棉袄和脚上的棉捂娄鞋,通身粘稠的汗水他全然不顾,从前剧烈运动所引生的那种莫明的羞愧感已经消失,他像一匹疯狂无羁的野马在奔跑,身后腾起一道长长的雪雾……
“快醒醒啊!九娘,你可不能死啊,俺要你,俺要你!”
苏里一路跑一路喊,惊得大雪地上群兽四处逃窜,惊得老林子里的鸟雀满空乱飞,惊得百年老树抖落了压在枝头上的厚厚积雪,直挺挺地昂首耸立,惊得阿伦河古老的河套冰川迸裂,河水纵横……
英伦(1)
经历了严冬的洗礼风雪的锤炼,阿伦河水流稳健,清澈见底,南来的雁群一路飞一路洒下春的种子。油黑黑的土地敞开湿淋淋肥沃无比的胸怀,乳白色的雾气游荡在方圆几百里的地面形成天国仙境,沐浴在溶溶春日里的杨树柳枝闻鸟啼而飞舞美妙如诗如画……
“兹啦”撕掉封冻了一个冬天的窗户纸,敞开了一个冬天没有打开过的前窗后窗,让老屋吐一口闷气,见一见阳光,在院子的槐树上绑上一条长长的凉衣绳,将炕上的被褥箱子里的衣服棉毡子棉鞋什么的洗刷干净拿到院子里让阳光晒上一整天。哦,对了,还要在头上包块白毛巾,拿鸡毛掸子把墙角天棚犄角旮旯屋里屋外彻彻底底地扫一遍,扫出陈年尘土残灰烂吊,让屋子彻底换个样,这是北方人家家户户这个时候要干的头等大事。不单娘们的事,那些爷们娃娃也争先恐后往外搬东西晒。
憋闷了一个冬天,好几个月啊,要说漫长也不漫长,过了冬天就是春天,可是,冬天却不比春夏秋之季,冬打两年头啊,开年是冬,封年还是冬。北方人一年到头尽在冬天里打转磨,怎能让人不觉得日子的漫长和憋闷呢。
北方的乡村人忙碌完了春夏秋就是猫冬,一家老小全挤在热炕头上大门不出二门不进,解乏是解乏,可一天天过的窝囊,过得不滋润不敞亮不痛快。总而言之,人老了不少,连娃娃们不也是在冬天的大年三十晚上才能得到一包压岁钱么。上了岁数的老人更怕过年,所以,熬过冬天的人都像大病痊愈,只要听到头顶上大雁一叫,在炕头喘了一个冬天的老病号就像吃了一剂灵丹妙药,冷不丁从炕上站起,不用人搀扶,颤颤巍巍地走到院子里用噙着泪花的眼瞅这看那儿,手中的拐杖一抛多老高,直惊得全家老小又哭又叫……
春天来了,春天来了!阿伦河的水欢快地流淌……
应九娘是个快手快脚干活利落的女人,她早已将自己的家收拾得干干净净。屋里屋外,炕上炕下焕然一新。单是给她洗的衣服被褥就有三大盆,那盆大,可是曾经有人用它洗过澡,整个人坐在里面水都不往外漾。当然,应九娘也不止一次用过它,而且还有人给她倒热水,给她搓身子,也是不止一次。以至于每每用大盆洗衣物的时候她都要情不自禁地暗自偷笑,都要想入非非。
望着自己精心布置好的家里的一切物件,九娘满意地笑了。
是的,无论是这个家,还是这个家的爷们,她都十二分感到满意知足。生活在这样的家,这样的男人身边她是幸福的。在此之前她是那么的不幸,现在她再也不会说自己的命好苦,常常挂在嘴边的是:俺的命真好。男人一个心眼地疼她,把她当成心肝宝贝对待,关心的无微不至。她常想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呐,值得男人的无比厚爱,这殊荣她经受不起。无数次地眩晕在男人的爱河里,那份甜蜜让她喘不过气,仿佛掉进了蜜罐里,浑身上下都是蜜,撕也撕不开,从未经历过被人如此宠爱的她真想高声大叫哩。
外面的天地虽然清新可人,苏里也还是在炕洞里架起了炭火,他怕春天刚到大地残寒未尽拔着女人。干柴“噼噼啪啪”响着,使人于新冽的空气中嗅出一股木肉的芳香。
应九娘叠起洗过晒过的软塌雪白的被褥方方正正地摆在暖气缭绕的热炕上,又将一锅开水倒满了壶也就再也找不出有什么可干的了。
苏里是天蒙蒙亮的时候出去的,说是要打点开河鱼给女人做汤喝。
响午都过了,苏里也没见回来,应九娘的心就不安稳了。
窗外的林子里不时传来鸟雀“知知”“啾啾”的鸣叫,又蓦地似大地刮起一阵旋风,扑楞楞掠过树枝尖于半空中打了个花样,倾刻间,就有无数个毛头落满了宅院。仓子周围黑鸦鸦一片,毛头晃着脑袋偷吃地上的鸡食麦壳,一会儿,一个个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