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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遇一回府便直奔尚明轩,推开老韩王卧室的门,里面空无一人。他移开花架上的小瓷瓶,暗室的门发出轻微的响声缓缓打开。
他进了暗室,昏暗的烛光中,老韩王盘腿坐在一块泛着寒气的青玉板上,慢慢睁开眼睛对容遇说道:
“你来了?”
“不是说好了要放手了吗?我才是百里家主,你不是!为什么要调动水魈去杀顾怀琛,为什么要拉开断魂弓?!你这老命不要了是不是?!”容遇越是愤怒,脸色便越是阴寒。
“你把顾六带回府了?”带着一丝倦意,老韩王声音似是苍老了许多。
“是的,她回来了。可是,你却杀了顾怀琛。”他不敢想象,流芳知道了这件事后会有怎样的反应。
“就是因为她没有跟顾怀琛走,所以我才不得不杀了顾怀琛!”老韩王咳嗽两声,说:“顾怀琛与你的约定已经烟消云散了,他将是我们起事的最大阻力。皇甫重霜在繁都岌岌可危,若是让顾怀琛平安回去,必定生乱;况且彭子都已经得悉此事,他若不死你如何向赵王楚王交待此事?有顾怀琛一天,你能保证顾六永远都只是你一个人的……”还没说完,老韩王重重地咳出一口血,容遇连忙上前盘坐在他身后双掌抵住他的背心。
“别说话了!”容遇沉下声音,“不想死的就给我调息运气!”
“放心,我这把老骨头还要留在这个世上多几年……”
他还想看着他为人夫,为人父,拥有他应该拥有的一切。
他让他从小孤独了这么久,让他伤痕累累地蜕变成今日的百里煜,所以他用尽千方百计为他留住顾六,留住那个可以温暖他的双眼温暖他的心的女人。总有一天自己是要离开他的,希望那时,有她陪着他,他才能走的放心。
流云居中,顾六醒了。
然后她很懊恼地发现,自己的小包袱不见了,里面放的可是自己的全部家当还有容遇给她的休书,她自由的凭证。
她到书房找容遇,容遇仿佛早知道她的来意,冷着眼抿着唇把当时彰元帝亲笔手书的金册玉牒拿给她看,上面盖着朱砂红的国玺大印。倒是把银票还给了她,可是又提醒她这世上没什么是屹立不倒的,现在她的面前只有她的夫君还可以依赖。
流芳拿着银票,还没走出韩王府的大门,一众仆人便苦兮兮地告诉她陵州的恒源钱庄倒闭了。她恨得咬牙切齿的,明明昨日还温言细语如三月春风般和煦拂人的人,一换上那身黑衣服便又打回原形,腹黑又无赖。
可是她还能怎么办?谁叫她舍不下他一走了之呢。
七月的天,已经热得很。
流芳穿着一身轻薄的丝衣,躺在浓密树荫下的贵妃椅上小憩,耳边不时传来几声蝉鸣,聒噪着人的神经。她在不耐烦中渐渐入睡,手中轻摇的团扇亦渐渐缓了下来,不知是谁在轻柔地用巾帕拭去她额际细细密密的汗,她一个侧身按住那只手,把手中团扇塞过去,喃喃道:
“好热,萱儿,扇一扇。”
耳边、脸上、脖子间……一下又一下轻淡的风拂过,凉意袭来,她又朦朦胧胧地睡过去了。
萱儿捧着酸梅汤过来时见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平日冷漠慑人的王爷手拿着女子的团扇,正轻轻地给她们王妃扇着扇子,眼中带着点点宠溺和无奈,唇畔牵出一抹少见的温柔笑意;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示意她噤声,把酸梅汤放下就好,别惊扰了她……
这时候,萱儿才明白为什么陵州那么多贵族高官家的小姐送到韩王府连轿子都没下就被打发走了是因为什么。想着和王妃攀比美貌的女子恰恰弄错了一点,外间风传她们王爷有多不满意这门亲事,却不知道他早已沉沦,把眼前的女子疼进心里面去了。
回府数天,都没有见过老韩王的面。只有小无为每日到流云居缠着她玩,无为长高了不少,可是还是开不了口说话,流芳让人找了一桶黏土来教他捏泥人,两个人身上沾满了脏兮兮的泥巴。流芳往无为眼角处沾上一点土,笑着说:
“无为,你这样子真像你那狐狸父王!”
无为把弹丸大小的泥巴贴在流芳的唇角下方,比划着手势说她像西宁大街上的王媒婆,还忍不住哈哈大笑。流芳气极而笑,拿着混着水的湿泥巴当成雪球般往无为身上砸去,无为躲不过,也以牙还牙。
流芳佯装不敌逃去,无为呀呀大叫在身后追赶着,流芳顾着回头看无为,结果猝不及防地撞上了一具坚实的胸膛,发髻上的玉钗硌得来人倒吸一口凉气,冷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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