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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就在那儿,身怀力量,你扔掉了畏惧,然后你知道一切都可以熬过去。”
他每天都做很丰富的饭,看我冷漠地吃下去,他已经想好了几千种说辞,并为此辛苦排练,但最终没有派上用场,因为他甚至都无法张开嘴。
“真是一条漫长的路啊,当你独自面对世界,无人援手。你会在自己身上找到爱,那些加诸于身的空虚,顿时灰飞湮灭。”
我仰头看星星,越仰越高,脖子都要折断了。我知道那些不慎滴落下来的泪水,会以如何难以承受的高温灼伤他的心。
这是我爱凯利的最后一个理由。就是这样。我爱她,宽容她,感激她,任何时候,不论她在疯人院,还是在舞台上。
第五章
“漂一代”海翡翠(1)
高跟鞋在医院的水泥楼梯上敲出声响。爬上爬下,第七遍了,海翡翠停下来喘,暗骂自己愚蠢,怎么穿了一双高跟鞋呢?莫名其妙地要跟胡业堵口气,她坚持自己来,胡业蹲厕所的工夫,海翡翠拎起包,蹬蹬跑下楼梯,打了迎面开过来的出租车。坐在副驾驶位置,海翡翠检查手机,是关着的,她不准备让胡业找到自己。然而,这是一种自我欺骗式的心理安慰吧?以胡业的怠惰,不会在联系不到的情况下到医院亲自寻找的,他会接连打几次海翡翠的手机,打着打着,糊里糊涂地趴在沙发上睡着了,直到中午才能醒来。
像平常一样,海翡翠穿了职业装和高跟鞋,一副办公室造型。高跟鞋是上个星期才买的,断码,打五折,样式不错,还有个精巧的扣饰,真是物有所值,只是有点儿夹脚。坐在出租车上,她还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回去换,转头一想,又不会来回奔波,做完了打车回来,鞋子不碍事。
海翡翠没想到药流会那么疼,听做过的人说,顶多痛经般痉挛一会儿就过去了,可坐在候诊室的塑料椅上,海翡翠疼得五内俱焚,青白的汗流下来。她紧紧抓住前排椅背,指甲在上面划出轻微的噪音。备受折磨的绝望里,海翡翠对早晨的态度有了些许悔意,无论如何,有人陪着度过无助无望的时刻总是好的,即使这个人,是胡业。就像小数点后面的数字算不得整数一样,遇到事情,胡业能站在前面抵挡吗?说来说去也是小数点后面的,海翡翠觉得他算不了个整人。
最紧迫的疼痛过去后,腹部依然难受,只不过可以忍耐了。海翡翠马上恢复了对胡业的轻蔑。为了分散注意力,海翡翠掏出准备好的小说,她一会儿看看墙上的挂钟,一会儿看看手里不知所云的闲书。几个小时过去,她中间上了几次厕所,低头检查,都没有看到堕下的成果。海翡翠着急了,她怕失败,那样又得受回罪,让冰冷的金属机械伸进自己的子宫——想象那种凉,海翡翠不由得抖了一下。选择药流时她毫不犹豫,因为她几乎体会不到其中的残忍成分——如果做杀手,海翡翠一定是个下毒的,而不是使刀的。正像她奇怪的高中成绩,化学分数很高,物理成绩虽也是名列前茅,但她自己深知物理却学起来远比化学吃力,即使今天的人工流产,她也习惯性地寻求化学的帮助而非物理。
刚才看病的医生脱了白大褂,要去食堂吃饭了。海翡翠拦住了她:“大夫,我吃药这么长时间了,孩子还没有掉下来,怎么办呢?”医生说:“你这么待着哪儿行啊?得运动啊。”海翡翠本来以为药到病除,没想到还这么多辅助项目。人来人往的医院里,运动而又不败露行迹的惟有爬楼梯一途,所以她穿着二寸高的尖头又尖跟的鞋,楼上楼下地运动起来。一边爬,一边暗骂胡业“混蛋”,海翡翠一步步好像都在践踏着胡业。
海翡翠觉得自己的身躯渐渐融化在医院病菌和消毒水同欢的空气里……只剩两个部位,一个是锐痛的脚,一个是钝痛的肚子。会过去的,海翡翠想,这一切马上就会过去。她的努力和信心没有白费,当医生做出判断,那掉下来的肉片就是胎儿,海翡翠终于松了一口气。
医生把胎儿冲洗干净,放进了一只灌满福尔马林的小药瓶里,给海翡翠带回去做纪念。海翡翠对着阳光看,随着药液晃动,胎儿上下沉浮——它在她肚子里待四十天,就被取消了暂住证。一块肉屑而已,安能辨它是雌雄?海翡翠谢了医生出来,径直推开厕所残损的木头门,把玻璃瓶扔进了手纸篓。爱情的结晶?椭圆形的胎儿,像一个不规则的潦草句号。
好了,结束了,那个胎儿是最后的象征物,海翡翠和胡业的一切,都在简陋中宣告落幕。
第五章
“漂一代”海翡翠(2)
海翡翠压根儿没想到,这就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