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部分(第1/4 页)
江欲晚闻言,负手翩然而离,连脚步声都轻不可察觉,只是那道白色影子消失之前,我耳边一直回荡着那句无来由的话:“向来缘浅,奈何情深。”
情深?岂止可笑。我掀了掀嘴角,带了一丝冷,站起身,抖碎了袍子上落下的铜钱般的天光,随手扔下那本簿册,垂眸凝目,头也不回的走掉。
午饭用过,孔裔带着明烟端着东西,送到我房间。
“夫人,这是将军让人挑过的,明日有客来访,将军希望夫人稍有准备。”我瞥眼看孔裔,那声夫人叫得他周身不爽,他暗忍,甚至是连身体都跟着僵硬。
“放下吧。”我淡语,挪过眼光,继续看我的书。
“夫人不看,怎知合适与否?”
我仍旧未有抬头,淡声:“是否不合适,就不必勉强?如果是,我愿看,如若不是,看不看又有何区别?”
孔裔噤声,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直直站在门口,想了半晌,又开口:“夫人,将军正在外面厅堂里等着,特让我来接夫人过去的。”
我抬头,看见孔裔冷清的面容,轻声问:“你们将军是北越王座下的良将?”
孔裔不知我什么意图,蹙眉点了点头。
“北越王应是前朝国君的胞弟,这么说来,他身下的世子也应是年纪不小,不知与将军比起来,谁长一些?”
孔裔也是前思后想,硬着头皮答我:“世子长了将军几岁。”
我合上书册,站起身,掸了掸身上穿的黑色宽袍,抬眼看孔裔:“有客要来吗?你们将军准备让我以何身份出场?”
孔裔见我上前,不漏痕迹的往后微退,似乎生怕与我靠近,隐忍答:“将军自有打算,您不必担心……”
还没等他说完话,我骤然迈步上前,一把扶住他手臂,孔裔仿佛遭到烙铁烫过一般,猛地一甩,眨眼间退后好几步。
我趔趄,踉跄好几步方才稳住身子,再看孔裔那惊慌的脸色,不禁浅笑,撩眼:“我不过是要看看孔先生手臂的伤口,你无需这般担惊受怕。”
孔裔尴尬,有些无措。
“原是先生想的太多了,无妨,你若不习惯,以后遣方愈过来就好,先生自是好好保护将军才是。”我拂袖,从孔裔身边擦身而过,一抹淡淡笑意一直挂在嘴边。
无妨,我不曾在意他人会如何看我,是下贱,卑微,抑或者水性杨花,无忠无贞,就算是指着我鼻子,极近侮辱之意,我也可眉头不皱,眼不眨的带过。
也许怪不得他人,我以色侍主,取悦李哲,后又打入冷宫,所谓失德,国破城陷,我未死,被叛军所救,还可安然脱身,继续苟活,怕是那些罪名都占尽了。
成见是根深蒂固的念头,是年深日久积累的,好与坏也都是一念之间,不容轻改。于我,无关痛痒的人,无关紧要的事,都不是值得我浪费心思的,于是视而不见,就像与我无关。
我在前面走,孔裔跟在我身后,远远的保持一定距离,仿佛我是牛鬼蛇神,带着一种让人疏离的恐惧活在这世上。
我又想起静和,想起江欲晚在花园里跟我说的那些话,残忍,苦涩,却都是事实,生生的事实。
原是真的没有人愿意将我好好收藏,让我不再无枝可依,不再颠沛流离,可终其一生,都不必再强作欢颜,小心翼翼。父亲的宠爱不是,李哲的专宠也不是。
可不知道为何,越是如此,明明一颗心坠到无尽深渊,无止境,无着落;明明满溢着剜掉血肉那么疼痛;明明胸腔里弥漫着不可抑止的绝望,我却只想笑,不是狂声大笑,而是犹如蔓藤淹没一面斑驳的墙那样,从一点,延伸成一条线,最后开成一片,满脸的笑意,笑不可支,笑不可支。
他站在厅堂的门口,兰芝玉树,翩翩玉立,负着手,那双俊眸含笑,绽放着了然于心的灿烂之色,看着我,仿佛站在天涯海角的那一边,等了我天长地久那般,不温不火,不急不燥,只是安静的等待,自信满满的等。
“重沄……”
他淡声唤我,声色幽幽然,不像是出之于他的口,像是穿过他脸颊边,从广垠无边的天那面飘过来,如春风,如细雨,一直钻到人的心里去。
宴
徐庄县城的大街不算太热闹,可比起沿路的饿殍荒民之景比来,已经好上许多。江欲晚走在我身侧,眉目润然,我虽然极少有机会走在大街上,可现下的状况,一点也不让我感到欣喜。若是如江欲晚之前所言,追赶夺命的人已然跟在我们身后,他竟然还有闲情逸致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