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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尖叫起来。
可是,没有我说话的地方。一剂麻药针就把我放倒了。我迷迷糊糊地感觉到“嘶啦”一声,下意识地想,那玩意儿没有了。我真的变成了那只掉了尾巴的蜥蜴,我想自己和它一样可怜,凭什么踢人家?它掉了尾巴还能长出新的,我丢了鸡巴可就再也没有了。
王小勇来看我,他的表情少有的沉重,眼睛不停地往我那个地方看。
爸爸出去了,他终于问:“听说你把鸡巴割了,是真的吗?”
“哪有的事?”我又羞又气。就在我准备掀起被子验明正身时,门又开了,小玲玲走了进来。
看见小玲玲,我的伤痛好了一半。小玲玲穿着一条白色的无袖连衣裙,刚刚洗过头,散发着蜜蜂牌洗发香波的味道。长发披散着,有些成熟有些妩媚。小玲玲告诉我,如果她妈妈看见她这样,那可要了命。小女孩的头发必须梳起来,披散着就是个疯丫头,不正经。我后来才明白其中的道理:大人,总是对孩子成长的身体感到不安。
“刘小威,你好吗?”她的声音还是那么轻快俏皮。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就像是受到中央领导慰问,热泪又盈了眶。我激动地看着她,我们的眼睛会说话,我对她说:你知道吗?我这一刀就是为你挨的。她频频点头,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好好养息吧…… 那一刻,我只恨伤口不够疼,再疼一些才叫过瘾。我神经质地想,她要是不爱我,我就一刀把自己阉了。
从小玲玲进来那一刻起,王小勇的眼睛就没往别处看过。他紧盯着小玲玲,像苍蝇专叮有缝的蛋。这个比喻不对,如果不是有了后面发生的事情,我也决不会想到这句比喻。无论如何,这个比喻都是对小玲玲的侮辱,侮辱她就是侮辱我自己。可我有什么不可以侮辱的?呜呜。
然而小玲玲视而不见。
然而小玲玲心里只有我一个。
然而小玲玲和我已经秘密相爱。
然而…… 但是……
小玲玲和王小勇都走了以后,我躺在病床上有些犯困,想迷糊一会儿,没想到竟做起梦来。
在梦里,我看见自己戴着爷爷的老花镜,扶着门框从屋里出来,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天井里走着。戴上老花镜,原本平整的地面就变得高低起伏坑坑洼洼,像风吹过的麦浪。我从一个高地冲向另一个高地,又滚落进一个个山谷般幽深的陷阱里。当然,这只是老花镜带来的幻觉。我的童年充满类似这样的由于幻觉产生的欢乐。我的笑声金灿灿的,像一串串榆钱。
院子里有一棵老榆树。阳春时节,榆树开串串嫩绿的花,就是榆钱。榆钱很甜,又很面,蒸窝头特别好吃。晚春时节,榆树可就不招人喜欢了。它会生很多带黑黄相间条纹的毛毛虫,一窝一窝的,样子让人十分恶心。半月后,它们会变成黑色的指甲大小、背上带白色斑点的飞虫,铺天盖地飞得满世界都是。榆树上碗口大小溃疡的伤口,不断流着脓水。我梦见叔叔拎着一小桶石灰水,用笤帚疙瘩蘸着往树上甩,甩到那些蠕动的虫子身上。
榆树后来就被砍掉了,只剩下一截二十公分高的树桩。夏天的傍晚,我喜欢坐在上面乘凉,我坐在上面时会萌生出一个奇怪的感觉: 。。
秘密发芽(8)
天黑得特别慢。而现在,它的身上长满了叫不出名字的菌类。我掰了一块放在鼻子上闻了闻,一种木头发霉的味道,我知道那是夏天天黑的味道。
天黑了,我也醒来。爷爷来看我了,看来是我的梦把他召来的。
爷爷年轻的时候得过一场大病,自己搬着一本《偏方大全》,愣是自己看好了。久病成良医。他经常得意地说:“我给人治病最大的特点,就是敢使硫磺。”
此言不虚。东街的裁缝周便秘,他一把硫磺;西街的染坊胡老婆崩漏,他一把硫磺。歪打正着,还真管用。我爸爸对此却不以为然,“等着吧,”他说,“您老人家不把人弄死不肃静!”
爷爷对给我开刀一事很是不满:“开什么刀?一把硫磺就好了。”
我听出来了,不管什么病,到了他那里都是一把硫磺就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我缠着爷爷给我讲故事,我这讲故事的本领就是来自我爷爷的真传。我已经升初中了,对听故事已经不像小时候那么感兴趣。这样做与其说是为了解闷,不如说是为了哄他老人家开心。爷爷不知我的真实想法,兴致勃勃起来。
“讲什么故事呢?”
“当然是讲您最拿手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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