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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郊的小镇不大，900厂倒是占了大半条街，一眼望去，一排排崭新的职工楼和厂房整齐地掩隐在浓密的树荫里，非常漂亮，比文欣想象中的工厂要好多了。单身宿舍倒是和学校没多少区别，只是两人一间，住得宽敞一点，女生楼的尖叫和男生楼的嘶吼似乎到哪里都是一样。

临街百余米是一线商铺，衣食住行样样都有，这些从深山老林里出来的人似乎更喜欢自给自足。不光是街市，工厂还有自己的学校、电影院、溜冰场、居民委员会和派出所。从民风彪悍的山区出来的工人们，刚搬过来的时候，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土制的猎枪，打的打猎，打的打架，一时把这个原本安宁的小镇搅得鸡犬不宁。后来市里专门发文收缴了土枪，又严惩了几起治安事件，才算是安生了不少。

至少从表面上看，这个地方是宁静甚至是可爱的，文欣这么想。

办好入职手续马上就是连续七天的就职培训，培训结束还要考试，免不了的，文欣又栽了7天的瞌睡。有时候真是不明白，为什么中国的教育总是老师在台上念经，学生在台下假寐呢？文欣甚至觉得要是有明星教师体制就好了，老师们都长得跟刘德华、李嘉欣似的，散发着不可抗拒的个人魅力。每一个站到台上的老师都不是死板地念经，而是热情洋溢地感召人生。这自然是异想天开，可我们的教育体制为什么从来不考虑受教者的兴趣呢？中国教育历来是填鸭式的，硬塞进脑子去的，塞没塞进去的标准就是考试成绩。文欣并不是个不爱学习的人，如果算上课外阅读的时间，她可能比校园里大多数人都要努力，可只要回到课堂上她就成了个呆子，十几年念经式教育已经让她体内不可避免地产生抗力。而现在的职场教育，竟然也是十几年校园教育的进一步延伸。七天后的考试是开卷，大家生搬硬套、互相抄袭，没有一个不过关，完全是走个过场而已。职业的开场白竟然如此乏味，想要不失望都难。

培训考试一完，每人发了一套蓝灰色的工作服和厂牌。清晨，当文欣穿上那套灰不溜丢的厂服，戴上厂牌，伴随着激昂的厂歌走进工厂的时候，心里又不由自主地激动起来：我上班啦！

第三十二章　职业精神

与“我工作了”的激动同时回旋在文欣脑海里的另外两个词就是：我独立了，我自由了！

尽管在安山公司的经历也算是工作，直到今天，文欣才有了这种着落的感觉。户口，自己的！宿舍，自己的！工资，自己的！日子，自己的！小时候想要离家出走的宏愿终于在这一刻实现，因为参加工作，文欣彻底成了一个独立的人！那一刻，别提心里多美了。

大丈夫岂能为五斗米折腰，文欣这腰是折了十几年。有的人觉得可以理直气壮地找父母要这要那，她从来不这么想。可能是在这家里她太不起眼或者太过卑微，每次找家里要生活费和学习费用这样的事都难以启齿，而每次毫无例外地伴随着母亲的训导“咱们家里不富裕，你干什么都得多想想，花钱一定要省，不能浪费”接过那一点点钱的时候，文欣都觉得自尊和颜面扫地。可若是她倔强地拖着不开口，母亲也能同样倔强地不给钱，这是她逼文欣就范的唯一手段。绝望的时候，文欣经常想，既然你们怕花钱，既然你们不爱我，何必把我生到这世上来呢？我可从来没要求过这条在你们眼里毫无价值的生命啊？生而不养，不是我的错，是做父母的错，凭什么要耍弄长辈的权威，把孩子这点本来就脆弱的一点自尊伤到无以复加？

现在好了！文欣觉得每天呼吸的空气都是自由的，尽管从工厂到家里不过大半个小时的车程，她也再也没有回去过。结束了，仰人鼻息的日子！

一个月后，文欣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343块钱，据说这是应届本科生的国家统一标准工资。虽然跟在安山公司相比，待遇已经是天壤之别，文欣也不觉得怎么失落。她本来就是个对物质生活要求微乎其微的人。同龄女孩都喜爱穿着打扮，她永远是素面朝天，T恤加牛仔裤；别人喜欢旅游、唱歌跳舞，她每天就是在宿舍看书。一点点简单的快乐，比如早餐买油条挑了两根比较“胖”的，就足够她乐上半天。而这些快乐几乎跟金钱没有任何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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