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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名单精简到三五至亲,做菜要精致,用量要节制。有钱过有钱的生活,没钱作没钱的打算,过日子还是得倚赖祖上传下的至理名言。
明荣夫妇为丝厂效力三十年,勤勤恳恳,安分守纪,以为日子就这么四平八稳过到老了,衣食无忧之余,原本还有点庸碌一生的小小遗憾。眼瞅着厂子一天比一天不景气,夫妻俩骤然惊觉,人到中年,安稳比什么都重要。
明荣每天中午二两酒,晚上二两酒,独酌慢饮,想到在厂子无所事事就唉声叹气。张茉芬拿着一块抹布到处擦,仿佛屋子里布满灰尘,擦也擦不尽。
明夷觉得自己是这个家的房客,没有人过问她的学习,毕业后的打算。旅馆提供吃住,尚有利可图。她的父母做的是赔本生意,苦闷地背着一个包袱,不做半点指望。
阳台上的*长期缺乏照料,本是盛放季节,枯的枯,败的败,仅剩一枝勉力支撑。细长的茎,叶片瘦小,开出一朵苍白的花。一个屋子划分成三个世界,各不关联,不通有无。三个全封闭的世界。
杨希华在丝厂宿舍外守株待兔,等了五天,总算见到明夷。丝厂的败落她有耳闻,现今生活消费普涨,明荣夫妇靠一点死工资,既要对付家庭开支,又要供明夷上学,肯定捉襟见肘。这给了她一个见面的理由。她知道她是不受欢迎的人,因此尽量避免跟明荣夫妇碰面,想单独跟明夷谈。
明夷看一眼递来的存折,又看了看她的生母,驼灰色短呢大衣,黑色羊绒裙。亲人离世的伤痛随年月愈合,她的生母不再凄惶,肤色白皙,面如满月,一个雍容的女人。出手也同样的大方,一万元,她的父母一年不吃不喝,才能攒下这笔钱。
“你丈夫去世,家中有老有小,还是自己留着好了。”明夷的话听似关切,又异常疏远。
杨希华勉强笑了笑,说:“回宁城前,我和你爸在南方做了几年生意,有些积蓄。如今在宁城开服装店,收入还不错。倒是你养父母的单位不容乐观,听说工资都快发不出了。他们养大你不容易,这是我的一点心意。”
当年他们将弃婴点选在丝厂宿舍,大概也经过考量,丝厂是老牌国企,收入稳定,福利好。小孩被这里的人家收养,温饱起码不成问题。他们悄悄丢下她,附带一张纸条,她的生辰八字,此外没有丝毫别的线索,像作案老到的贼。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如今丝厂衰败,当年的贼摇身一变,反倒似救苦救难的菩萨,适然地伸出一只怜悯之手来。
明夷语气生硬地说:“减轻父母的负担,是我的义务和责任,不必您费心。”
天色向晚,寒风阵阵。机关单位门上的灯笼左摇右晃。新年的余欢转眼散尽。杨希华随明夷停在公交站台。
“明夷,我明白,你恨我们。但你不能因为负气,影响自己的生活。你放弃重高,那是多么严重的错误,难道你没有体会到吗?妈妈是对不起你,我想补救。即使你不能谅解,也不要拒绝,好吗?”
“我只想知道,你们为什么要丢弃我?”
杨希华一时默然。明夷看着她,心中最大的疑惑渴望被解开。一个人不能了解自己命运的因由,糊里糊涂地活着,就永远走不出迷雾,永生是个耻辱的谜。
杨希华沉默良久,缓缓道:“时光无法倒回,追究根由也不能改变既定的错。妈妈希望你向前看,不要受过去拖累,一直在阴影里徘徊。”
“人总是不肯面对自己的错误,既然如此,又何必补救?您还记得吗,76年农历八月十四,那天的月亮不可能圆满的。所以,也希望您向前看,不要受过去拖累,只管当我不存在,早就弄丢了。”
杨希华一动不动地立着,望着茫茫暮色。她这个女儿是中秋节前一天凌晨降世的,四点零五分,她记得很清楚。那时的女儿很乖,一逗就笑,很少哭闹折腾大人。她每天搂着女儿睡,一遍遍地端详,体重、脸型、五官的搭配,细微到手指的长度,每种情态的含义,她全部心中有数,并且原封不动地在记忆里保持了很多年。
那是两个月大的女儿,接下来就见到十六岁的明夷。记忆出现一个断层,若不是那双明亮漆黑的眼睛,她几乎认不得了。少女时期的明夷疏离冷漠,像一块拒绝融化的冰,带给杨希华的是阵阵凉意。
明夷上了公交车。车子起步,生母端庄的身影从窗外慢慢后退,明夷想起她的养母张茉芬。
养母不好打扮,多少年总一种发型,满头的小卷卷,全无女人味。明夷曾建议她换个样式,不要老做成红烧狮子头。养母不当回事,还自得其乐地说,狮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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