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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菜场里只有咸菜头、干菜条、土黄色的马铃薯;豆饼做的豆腐要凭票还得起早排大队;咸鱼、冻肉、蛋类一律凭票,而且量很少,只能逢年过节、人来客往才能尝一尝。就这样的菜场还人挨人,人挤人。买点菜要先开票、次交款,再回来称秤,大费周折浪费时间。今日那些菜场差不多已是门可罗雀。母亲说现在只有秋菜上市时这里才有生意做,但亦失去了往日的兴隆。因为人们冬天已经不像过去那样储存大量白菜、萝卜了。因为如今不分季节,任何菜蔬随时可买。人们手里的钱多了,谁还总吃萝卜、白菜呢?农贸市场里果然热闹非凡,应有尽有,且都新鲜上市。南方贩来的,北方棚栽、室种的,我没吃没见过的东西太多太多了。街头巷尾的小“早市”方便又新鲜、便宜,吸引了大多数顾客。原来国营大型综合商场全市就那么几家,小商店也屈指可数,非商业区和居民网点是没有门市的。所以买件东西太不容易了。现在街道两旁的房屋,无论新旧、大小、高低,窗户全改成了门,由住宅或办公而变成了门市。牌匾、名号一个挨着一个。饭店、酒馆、小吃部、杂货铺接二连三。卖早点的那更是数不胜数,推车、搭棚或露天席地,随处可见。想吃什么,出门就有,转眼的工夫就拿回家来了。比较起过去排一大早的队,买几根油条、几杯豆浆,真令人感叹。贸易市场别具一格,既不是高楼大厦,也不是大厅广场,而是即街扯棚、搭床、摆架,或就地铺摊。设施虽简陋,商品齐全,样式新,花色多,真可谓色彩纷呈、琳琅满目,而且价廉物美。居然把国营商场的生意抢去了一大半儿还得拐弯。过去买件衣服总感觉不那么称心,现在是眼花缭乱、不知捡哪件好了。如此等等,足见市场之繁荣。过去很多生活必需品要凭票证:粮、油、肉、蛋、鱼、棉花、布匹、肥皂、火柴、毛线、化纤织物……现在所有的票证统一为一个票——钱票!
钱这个东西此时具有相当的权威,不,应该是绝对的权威,它很自然地成为人们择业的首要标准。很多人自动扔了“铁饭碗”,放弃了国营单位的“全民工”,一些人自愿走出了机关办公室,下海去经商了。就说我眼前吧,嫂嫂充分发挥本身优势,利用工余时间给学生补英语;李伯伯的小儿子放弃了铁路工人的好差事,搞长途贩运;我妹夫已向机关递了辞呈,正准备到深圳发展……
还有,我发现那个尖顶教堂每到周日上午有很多人出出进进,男女老少皆全;我班原来的团支部书记做了与当年信仰相对立的组织的主席……
这时我恍惚明白了:大多数老百姓需要的不是纯粹的理想,而是实惠;所追求的不全是信仰,更多的是利益;即使有信仰,也不仅止一个主义……
我心中的的大厦,三十多年的心血筑起来的铜墙铁壁的大厦倾斜了,渗漏了。
那些日子,我陷于迷惘,落寞、空寂的包围之中,整天足不出户。可闲在家里更让人窒息。首先,这房子虽然号称三室,但是总建筑面积也不地过六十五平方米,哥哥那边四口,侄儿侄女都已成人,爸爸妈妈再加上我,居住很不方便。不过这也没什么(这比我家原来的平房已大了两倍多,比我在牢房住的那块不足一点五平方米的铺位更是天上地下)。其次,事实上这才是最让我受不了的,父亲那蹒跚的脚步;母亲那深深的眼窝中的两汪永不干涸的泉水;嫂子那张任何时候都不开睛的脸和侄儿那充满怨艾的目光。因为这一切的一切皆因我而起。我真的很后悔自己走出了监牢,因为我觉得政治/犯在那里还是很可以清高一些的。我想躲开,我想逃走。躲到深山老林里,找个弱智的男人嫁了……总之,我真不知自己该怎么办。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十五 迷离梦断 魂萦科学开新元(五)
这时,石之砥来了。他这是我出狱后第一次来我家。他说,他到我们学校去了,领导愿意留我在医院工作。像我样的人能找到接收单位就不错了,况且做个医生原是我的志愿,现在也算夙愿得偿了,我还能有什么异议呢?没几天,学校通知我去上班,征求我对工作安排的意见。其实叫我做什么我都无所谓,因为我已经没有了所谓的理想和志向。于是,我被分配到医大附属医院“又脏又累”的妇产科。
头一次进分娩室工作,头一次接生,头一次被他人当做“救命稻草”抓住不放,头一次听到新生命的头一声呐喊,我的心为之颤动了。我感到了生的美好、生活的希望。当产妇抓住我带血的手连连说“谢谢”时,我的心再一次颤动了,我觉得世界上还有人需要我,我还能为别人做点什么,我也就感到了欣慰,感到了充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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