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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被生下来,为什么眼睛里饱含泪水?为什么耶稣说没有看见就相信的人有福了?为什么流星从五万光年那么远的地方飞过来偏偏落在这里?为什么在经过流浪歌手的时候忽然有眼泪流下来?深蓝色的,浅蓝色的,淡淡的粉色的,滚落的单粒珍珠,旋转旋转旋转旋转旋转旋转旋转旋转旋转旋转旋转旋转旋转旋转旋转……天晕地转。文字真的是一样让人绝望的东西,写下来的那一刹那,那些熠熠生辉的亮晶晶的片片转瞬即失去颜色,聚成了一堆翻不出任何新鲜货色的旧货摊,能够遗忘是多么幸福的事情啊。
楚天舒离开的第二十一天正是中秋节。晚上麦微宿舍的几个女孩子张罗着出去聚会,席间,不知谁先要了酒,行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酒令,先是数七,然后是人在江湖飘,然后是杀贼,最后都有点儿多了,一众中文系的女孩子开始说带月字的诗词,轮到麦微,麦微脱口说出:“思君如满月,夜夜减清辉。”众女正起哄间,一人尖叫:“手机!谁的手机在响?”大家纷纷翻包,麦微伏在桌上,心里狂呼,楚天舒,楚天舒。那天分手时,麦微把自己的手机号码输到了楚天舒的手机里,几乎从第二天开始,麦微就在等着电话响起,楚天舒不会知道,这个电话是为了他一个人买的,世上只有一个人知道这个号码,只要电话一响,就是楚天舒。这个念头让麦微想一想就觉得甜蜜。可是从电话开通的那一天起,电池一格一格地消磨着,从来没有一个电话打进来过。但是电话还是坚持地开着机,一次又一次的换着电池,永不关机。
正文 第一次
身边的女孩子狂推麦微:“你的,你的电话!”麦微抓过书包,电话铃一声一声地正响得急,麦微心头狂跳,手却一阵阵发软,无论如何也找不到手机,一抬手就碰翻了一杯啤酒。旁边的女孩看不过去,拿过她的书包,一伸手就把手机掏了出来,却早已经停了。麦微翻着未接来电,平时用的少,怎么也找不到,麦微噙着眼泪,一屏一屏地翻着界面,忽然屏幕大亮,铃声再次响起。众女一起欢呼。麦微奔出饭店,在第一时间接通了电话,楚天舒的声音传过来的时候,麦微一瞬间有种想膜拜的感觉,膜拜那个叫做拜尔的人,那个发明了电话的不知道是哪国的外国人,能让她如此清晰地听到千里之外爱人的声音。
楚天舒笑道:“微微?”麦微的眼泪借着酒劲刷地流了下来,一遍一遍地问:“是你吗是你吗是你吗是你吗是你吗?”楚天舒一遍一遍地回答着,温和的声音中渐渐多了些感动:“是我,微微,中秋节快乐!”
麦微想不起来那晚楚天舒都和她说了些什么,只知道用尽了整整两块电池,然后又都不肯去睡,麦微跑到街上找到公用电话亭又接着打,那晚楚天舒跟麦微说了许多,他的童年,少年,青年时代,他的初恋,他的家庭,他的女儿楚歌,他的工作,他的理想,他对未来的规划,甚至还有他和韩校长的关系,现在的工作环境等等等等,楚天舒说到的许许多多的事情都是麦微闻所未闻的,但是她发现,只要楚天舒说出来,她立刻就会奇迹般地懂了,是真的心领神会地懂了。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但凡是跟楚天舒有关,就只有一个字,好。是真的好,狂喜是好,平静亦是好,点头是好,掉泪亦是好,他的女儿是好,他的妻亦是好,好是好,不好亦是好。
良久,楚天舒诧异道:“微微,知道我们讲了多久吗?六个半小时了。”
麦微道:“知道。今晚每一秒怎么过去的我都会记得。”莫名地就有了些心酸。忽又心生狂放,轻道:“我过去看你吧。”
楚天舒道:“你来,我去接你。”
麦微放下电话就直奔火车站。火车隆隆而至,麦微心里忽然掠过不知道从哪里听到的两句诗:亲爱的火车,美丽的火车,这么晚了,你要到哪里去呢?整整二十个小时,舍不得坐卧铺,一直在硬座车厢,倦极了就伏在茶几上睡一会儿,想着还有十九……十五……十一……九……五……三……二……一个小时就能见到楚天舒,只觉得平安喜悦,翻江倒海,只觉得现世的一切都已兑现,别无所求,只想向那些安排了她与楚天舒今生相遇的神佛低低俯首,深深感恩。车窗外的天色亮起来又暗下去,车厢里的人来来往往,年轻的母亲撩起衣襟给哭闹的孩子喂着奶,几个拿着易拉罐假装中了大奖的江湖骗子在拙劣地表演着,乘客们木然地看着,一招一式尽在意料中,几个没有新意的骗子。
麦微穿过骗子们,到走廊一头的盥洗间去洗脸,那时真是年轻,二十小时的长途劳顿,只用火车上的肥皂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洗得干干净净,清新洁净,毫无倦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