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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
景泰九年的第一场大雪,在子夜时分簌簌落下。
雪落了一夜,第二日清晨,燕京城内已是一片银装素裹。
晨曦微露时,晏锦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疼……”她闭着双眼躺在床上,额头上冒着冷汗,腿部传来的疼痛,让她不禁狼狈地抽搐了起来。
实在很痛,她想要叫,可她此时哪里还叫得出来。手里抱着的绿绮古琴跌落在地,上好的琴弦像是活了一样,缠绕在她脖颈上,勒出深深的血痕。
在一片惊惶的叫声中,她听到有人说:没救了,这是雀啄脉。
晏锦忽然意识到,自己就要死了。
但她还未想死——她不能死,那样绝境都撑过来,现在却要死去。不行、不行……晏锦挣扎了起来,彷佛这样,便能挣开那一片粘稠的血腥。
“葬入鹘岭。”男子的声音醇厚清冷,如此熟悉。
不要!
她大汗淋漓的从梦中苏醒,茫然的环顾了四周一阵,眼里逐渐清明了起来。
“不要想了。”晏锦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闭上眼安慰自己,“都过去了。”
鼻翼间传来白术清新的味道,一切都在提醒她,自己还活着。她静下心来,辗转反侧了许久之后,依旧没有半分睡意。
过了一会,外面似乎有了动静。
一阵窸窸窣窣后,晏锦听到有人在轻声问:“夏茗,长姐可醒了?”
夏茗回道:“回二小姐话,大小姐这会还未曾醒来。”
内室,忽然凉了一些。
紧接着便是急促的脚步声:“长姐……长姐……您醒了吗?”
晏锦眯了眯眼睛,终于看清了眼前站着的人:“阿宁?”
“长姐,你醒了呀?”晏绮宁挥手示意,让身后的婆子将晏锦扶着坐起身。
晏绮宁是她一母同胞的双生妹妹,可是她们的外貌和性子却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尚不足十岁的晏绮宁,稚嫩的脸上挂满了担忧。
晏绮宁叹了一口气,轻声问道:“长姐,你腿可好些了?”
晏锦轻轻地点了点头。
“季姨娘性子素来如此,她心思重且手段慎密,偏生你我还避不开。”晏绮宁见晏锦不说话,便心疼道,“若不是季姨娘日日在六妹跟前胡乱排揎,六妹又怎敢将你推下假山。”
晏锦看着晏绮宁眼中已蓄出点点模糊的水气,一时语塞。
若是从前,瞧着妹妹这个样子,她怕是会心疼的安慰几句。
可是现在——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长姐,你怎么不说话?”晏绮宁面露讶色,一双清澈如泉的眼里噙着泪水:“你别和自己置气,会气坏了身子。我昨儿已经帮你罚过六妹了,她这会怕是还没醒过来呢。”
晏锦不语,晏绮宁却有些急了:“长姐?”
“嗯?”晏锦淡淡地回了一句,嗓音有些沙哑。
晏绮宁见晏锦说话了,才缓缓地舒了一口气,“方才经过锦辉苑的时候,见到二婶了,二婶同我讲,爹爹快回京了。这些年,我也时常挂念爹。长姐,您可别怨爹,为了仕途几年不回来看望你我,他也有他的难处。”
晏锦神色微滞,半响后眼里才恢复了清明:“你说,爹快回来了?”
“嗯,约摸两日马车便进京了。”晏绮宁看了一会晏锦,才轻叹:“可是我……还是会害怕,长姐,我是不是很没用,居然会害怕。”
晏锦拢了拢衣裳,眼里划过一丝凄凉,她听明了晏绮宁话中的意思。作为子女,她竟视父亲如怪物。
晏锦缓了缓,才柔声道,“阿宁,去给我倒杯水来”
晏绮宁瞧着晏锦苍白的神色,乖巧得点了点头,然后从凳子上站了起来,转身便朝着内室靠南墙的红木桌上,倒了一杯热茶。
晏锦斜睨了一眼晏绮宁,将自己颤抖不已的手藏在锦被中,思绪却又忍不住飘远了。
她们的父亲晏季常是清平侯府的世子,因为幼年出过天花,不听大夫嘱咐,碰了不该碰的东西,留了一脸的伤疤。
因他脸上的伤疤太深,大夫也束手无策。所以如今无论在府中还是外出,晏季常皆会带着铁面具遮住面部。
京城众人私下给晏季常取了个绰号——“夜叉”。
听闻风声后的晏季常,平日里便更是抬不起头来。
晏季常十六便娶了她们的母亲,虞家的大小姐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