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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来得及让我看清眉眼,他就呼啦一下闪过去了。红色的推土机吼叫着,履带哗哗啦啦地响着,像个恐龙时代的怪物高举着它的巨铲触到了塔前的房屋。门圣武老道士穿着黑色道袍的幻影在塔前一闪,接着便消逝了。我忍不住叫喊着:“别电我,我有精神病,我有精神病还不行吗?”
草绿色的直升飞机又盘旋回来,它的身体倾斜着,扇起一股股黄色的烟尘。一个女人的身体从舷窗里伸出来。她的喊叫声在直升机震耳的轰鸣里勉强能够听得到:“住手……不许毁坏……古建筑……秦吾金……”
秦吾金,是那个教过司马库也教过我的秦二先生的孙子。他当上了文物所长不搞文物搞开发。他现在正捧着我家那个青瓷大碗仔细观赏着。他的眼睛是那么亮。他腮上的肌肉也在颤抖着,直升机上的呐喊显然使他吃了一惊。他抬头观望时,直升机又飞回来,一股烟尘把他吞没了。
终于,这个草绿色的大家伙在塔前的空地上落下了。它落地后还喀啦喀啦地抖动着,那些扁平的、像老耿挑虾酱时使用的大扁担一样的螺旋桨,还在它头上傻不拉唧地扑棱着。越扑棱越慢,终于不扑棱了;哆嗦了几下,停住了。它瞪着眼趴在那儿。舷窗把它的肚子照亮了。一扇门从它肚子上开了。先是有一个穿皮衣裳的人踏看小梯子蹦下来,接着下来一个穿着桔黄色风衣的女人。她像一块醒目的黄颜色。圆润的屁股在梯子上、在桔黄风衣里撅着。她穿着羊毛裙子,也是黄色的,但跟风衣的黄不一样。风衣黄得鲜亮。裙子黄得黯淡。她的腿肚子绷得很紧。她终于转过脸了。按照我看人的习惯,我先看到了她的遮挡在风衣、薄毛衣里的乳房,是两只很大很胖的家伙,没穿乳罩,奶头歪着脑袋紧贴着细羊毛高领套衫。这套衫也是黄色,跟羊毛裙黄得基本一致。一个金的大胸坠子暗藏在两只乳房之间。她的脸是长方形的,气派得很,头上是一个螺丝旋纹大分头。头发黑得呀,流油;头发密得呀,根本看不到头皮。我认出了,她是我母亲的外甥、鲁立人和上官盼弟的女儿鲁胜利。她当市工商行行长时,市里流传过一阵子她专吃末足月引产婴儿的谣言。为什么说是谣言呢?
因为她新被提拔为大栏市的市长。原市长纪琼枝因患脑血管疾病不幸去世,有人说她是气死的。我有神经病,一点也不假,我永不否认,但什么事我也清楚,鲁胜利靠什么当上了市长我也清楚,但我不告诉你们。她继承了我五姐的体魄但她比我五姐既有风度又有派头,果然是一代更比一代强。她平时走路昂首挺胸,像大洋马一样。一个大脑袋的中年男人从直升飞机肚子里钻出来。他穿着一身名贵的西装,扎着又大又宽的领带。鲁胜利跟他走在一起,难以施展开她的洋马步伐。
那个大头的中年男人脑门子有点秃了,但却一脸的顽童相。他的双眼神采奕奕,变化莫测,肥大的鼻子下骨朵着一张美丽而丰满的小嘴,两扇又白又胖的耳朵,大耳朵垂子像火鸡的肉冠子一样沉重又臃肿。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男人脸,当然也没见过这样的女人脸。这样的大福大贵的面相是注定要做皇帝的,是注定了艳福齐天,要有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陪伴的。我猜到了他是司马粮,但又不太敢相信他就是司马粮。他暂时还没看到我,我也不愿他看到我。看到我他也不敢认识我。上官金童现在是个精神病患者,得了“花痴”。他的身后,跟随着一个比鲁胜利还要高大的混血种女人。深深的眼窝血盆大的嘴,那奶子白得如雪,凉得如霜,滑得如绸,一步三哆嗦,奶头却小巧玲珑,像两只尖尖的、咻咻地喘息着的刺猬小尖嘴儿。
两辆特别长大的轿车从新修的墨水河大桥那边咬着尾巴开过来,一辆红的,一辆白的,简直像一公一母。汽车交配,生出一辆小汽车,是什么颜色呢?
鲁胜利不时地对他转过眼去,她那一贯地霸气十足的脸上竞时时露出媚笑。鲁胜利的媚笑比钻石还珍贵,比毒药还可怕。文管所长捧着我家的青瓷大碗,屁颠儿屁颠儿地跑上去。“鲁市长,鲁市长,欢迎您前来视察我们的工作。”鲁胜利问:“你们打算在这干什么?”文管所长说:“我们要以古塔为中心,建一个能够吸引中外游客的大型游乐场。”鲁胜利说:“这事我怎么不知道?”文管所长道:“这还是纪琼枝市长拍板决定的。”鲁胜利道:“凡是纪琼枝决定的,一律要重新研究。这古塔要维护,塔前房屋不许拆除,这里要恢复赶‘雪集’的活动,建游乐场、弄几台破电子游戏机、几个破碰碰车、几张破台球桌,游乐什么?什么游乐?同志,要有大目光,要想法吸引外宾,赚外国人口袋里的钱。我已经号召全市,学习‘东方鸟类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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