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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不得不说,在这些事上,他的确比我有天分。于是我被押解着站在远处的檐下,看着她与掌柜争执,动手,被殴打,到后来,放弃抵抗。她一定意识到了,自己又一次被心爱的男子利用,然后抛弃。
我忽然挣开押解奔进雨里的时候,脑中一片空白。我在以为她当真快死去的那一瞬,才知道自己根本不想让她死。才知道,我根本报不了仇。
卫兵很快就拦住了我,重新禁锢。他终于出言喝止,她伤不至死。太好了,我想。
她伤痕累累地转身寻我,我却没敢看她。我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她受伤的唇角,质询的话语,还是,她仅有关切的单纯眼神。我听到她在马车后追赶,她的哭喊,说会救我,说会等我。我感到一滴泪懦弱地滑落,握紧了双拳不让自己探出头去求她原谅。如果可以,就这样忘了我吧,或者,就这样记得我,一个卑劣的负心人,一个不择手段的阴谋者。
就此,我无可救药地同时负了两个女子。
我在最好的华年里,遇见了兰璧;却在最坏的岁月里,遇见刘云静。我不想承认,因为有她,那些“最坏”,仿佛没有那么坏了。她像永夜的墨色里乍然裂开的一道光,霸道地映照下来,令独孤落难的旅人在无边暗色里忘掉自己窘迫的处境,忍不住伸出手去。
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意识到,对兰璧一生珍之爱之如唯一的诺言,也许守不住了。在永石郡外的雍河边,白驹似箭自军中掠过,她急切地飞身奔来,一身脏污的白碧衣裙曳起风尘仆仆,眼中却是一片动人的流光四溢。她狠狠地抱紧我,几乎让我喘不过气。那一刻微妙的沉重,让我想起出征前自己说的,要与她和离。我是对的,关于和离。为了她,更为了我自己。为了避免再似方才,竟然也想要紧紧回抱她。为了避免出征前夜她温暖的身躯覆着我,失魂落魄地吻我时,竟有一瞬想要回应她。我很清楚她没有把我错认为玄明,她喊的是我,吻的是我,流的泪亦是因为我。这样下去太危险,我想,要快些找到兰璧。
我时常怀念她的那些样子。歪解经言时的得意洋洋,厚颜地自称一家之言;引纶垂钓时的全神贯注,恍若天地间除去池中鱼再无其它;看书读史时的慵懒随意,时时呵欠连天,转瞬间瘫倒在案;云林馆盈盈绿意的山石斜道间,她的身影频频闪过,晃得我眼花,无奈只得放下花枝剪子起身问询,日光下她鼻尖汗珠晶莹,微喘道:“方才好像有一只猫奴跑过,你可看见了?”
雍河畔那日之后,我愕然发现她以往的样子,自己都记得。这些在当日确属寻常的轻盈相处,时间一久都换了颜色,隔着年月一闪一闪,耀如星子。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并不明白,为何她不再似从前那般肆意的快活了。也许是在佛殿被吓得不轻吧,晓得了世情艰险,变得谨慎、拘束、心事重重。我调侃地说“也许,我很快就会死的。”轻风里,眼看着她就那样张口大哭起来。我有些感动,她如此在意我的生死,为一句笑言就伤心恸哭至此。我还迟钝地想,这姑娘真够意思。以后,尽量令她开心些,至少要护她周全。可我很快就意识到自己注定无力,她一向不善于掩饰心意,无论如何努力,所思所想总难免溢于言表。于是,我开始害怕。
平叛的征令来得正是时候。玄明想让我去送死,但接旨时我没有丝毫犹豫。原因正如云静所说,我想去雍州寻找兰璧。除此之外的另一个理由,直到很久之后我才敢对自己承认:应该离云静远一些。
她十分担忧我的安危,因为那幅不知出自谁手的绢帕。我也十分担忧自己的安危,原因,却不在于绢帕。我依旧云淡风轻地待她,为自己寻了托辞,不必理会,这只是因为寂寞而起的一时的情愫,随时都会消逝。直到永石郡外,当似雪的黄沙连天飘起,她略带稚气的眼神中满是认真,出神地望着我。想到她会在随后的战事里与我并肩,浴血奋战然后凄惨地死去……我缓缓握紧缰绳维持镇定,脑中却似眼前,黄沙泛起,搅乱神思。我很在乎她,为何,我要如此在乎她?
因为永明的驰援战事最终未起,松了一口气之后我开始没来由地感到愤怒。我不想看见她,甚至一见到她就觉得心烦。我下了决心,定要寻到兰璧,与她远走高飞,守着一生只爱她一人的承诺,盖棺定论。
我没有想到,阿容会提出与我一起逃走。她说:“如今至少得知兰璧还活着,若你们有缘,早晚还会再见;若无缘,你也该为自己想想。”我很惊讶,答道:“我以为,你与永明感情日笃。”她的笑容里有一丝嘲弄:“从来女子命薄,难免如丝萝缠附高树。何谈‘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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