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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香鬓影,觥筹交错,在众多恨不得将自己最好的行头堆在身上、珠光宝气的贵族们的环绕中,一身深酒红色长裙的青歌看上去可能略微朴素了一点,但要是仔细观察的话,识货的人就可以看出来,这一袭长裙的裙角,用上好的秘银线刺绣了绵延不绝的荆棘纹样,构成了一个“初生与祝福之火”的法阵符号,腰间的纯黑珠链压住了这一身浓烈的色彩,除此之外,通身再无任何饰品,然而却她锋锐的美貌与锐利而明亮的眼,足以让她的风华远胜在场的任何一人。
尤其是她翠绿色双眼从暗红色的睫毛下微微抬起来望着你的时候,真是……再也不会有任何东西能比那一刻的画面让人心动了。
正式的成年礼还没有开始,按照青之一族的习俗,受礼者将从绘满了荆棘纹样的地毯上走上去,来到双亲的面前,而他们将会把手指在清水中浸泡片刻,于受礼者正额之上轻按一下,再将香油抹在她的双手掌心,象征着从此受礼者开始接触权力,走上人生之路,但愿保本心不失,一生清明无垢,而少君侯还会在当天于相思长廊之下和某位幸运儿订下婚约,青之一族的婚约,凡是订下,不可悔改,而相思长廊的每一道白玉栏杆上都刻着历代家主的赠言,当年开国元老之一、在皇位争夺战中立下汗马功劳的青族第一任族长的话语,也就这样世世代代传了下来——
除了死亡,再也没有什么能将我们分开。
大钟敲响十二声,余音悠远,惊起无数白鸟腾空,一瞬间厅中所有的人声都像是被按了暂停键一样静了下来,贵族们开始自觉后退,如分海般将中间那一条路让了出来,青歌缓步走上荆棘地毯,向着端坐在施礼台上的绿野青岚走过去。
一步。
她恍惚间觉得自己被分成了两个部分,一个少时懵懂、诸事不晓的少君侯,正在从自己的身体里被分离出去,微笑着松开自己的衣袖作别,一并带走的,还有那不知为了什么而自顾自坚持的、所谓“绝对公正”,与那种对什么事都不上心的凉薄态度,留下一个满心满眼都是华色的殿前大公。
一步。
刹那间便是海水潮涌,草木枯荣。她看见当年的桃花树,花影灼灼,莺飞草长,而正是在那最应景的花季,靡丽到无法正视的颜色却开始迅速枯萎褪去,留下一片漫无边际的粉白色。
那是曼陀龙骨的颜色,那是华色当年怀着不敢诉诸于口的感情,为她出于私心别在发间的花朵,我真心仰慕你啊,青歌。
——那如果我没有发现呢?
——没发现的话……这样更好。我就不耽误你了。
——那如果我不喜欢你呢?
——曼陀龙骨还有我真心敬仰你的意思啊,青歌。
一步。
她看见塔斯克和苏珊双手相携,隐于人群之后,看到凯撒与奥菲莉亚并肩而立,眉眼含笑,看到玛丽和西泽尔紧握着彼此的双手,向她露出祝福与感激的笑容。
原来那些年里我们播撒过的种子,到头来都会在荒原上开成最烂漫的花朵。
一步。
她看见绿野青岚黑蓝的凤眼,看见礼台之上另一边永远空着的席位,想到了那么多、那么多引导过她,教导过她,却最终阴阳相隔的人:第一法师戈林,“星辰海”青岚,三军元帅费南多·斯佩德……
绿野青岚的双手有着极难为人察觉的、轻微的颤抖。她将蘸满了清水的手指点在青歌额心,停留了好久好久之后,才涩声开口道:
“歌儿……以后的路,你要自己慢慢走,好好走啊。”
青歌点了点头,伸出双手平摊向上,任由绿野青岚将散发着阵阵馥郁芬芳的香油抹在她掌心,然后将黄金的殿前大公冠冕,珍而重之地冠在她头上:
“礼成。”
青歌站在高台之上,往人群中漫无目的地随意一扫,就看到了华色。她还是穿着药剂师的长袍,黑色的长发用白宝石发带高高束起,黑色的双眸里满含着清澈的、欢欣的笑意。
她就在高台之上满足又愉快地笑了出来,觉得这简直是她至今为止最美好、最心满意足的时光了。
其实在翠扳指究竟会被交付给什么人这一点上,人人各执见解,互不相同,私下里贵族们猜测过的青歌少君侯配偶人选,简直能手拉手绕皇城三圈。然而当他们在室内远远望着相思长廊的时候,几乎所有的贵族们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是谁?在这么重要的场合还穿着药剂师长袍,天哪,寒碜不寒碜?”
“那个女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