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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徐壮深深叹口气:“一家子一起饿死,传出去,都会说是这个当家的男人没本事,可咱们这光景,还如何过得下去!前几日冯瞎子倒是找过我……”
周彩凤听到这话终于忍不住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徐壮赶紧小声斥责道:“你现下就哭起来了?给屋里孩子听到该作何想?我是想着,小溪年纪尚小,还不认人,她能救得了这一家子,也是她的福气。唉!”
周彩凤渐渐停了哭声,苦闷地问:“那,是卖给人家作童养媳还是卖到县里?千万莫要是那窑子……”
徐壮提了声音:“你这妇人!净做些无端揣测,倘使小溪是个好命能进大户的,也被你这口舌给咒到了窑子!”
周彩凤也争执起来:“是我起的这心思么?竟要把自己的亲闺女卖给那人伢子,若不是你娘偏心,给了我们一块最劣的田,如今怎么至于……”
徐壮生气地叹道:“罢了,罢了,权当是我的过错,你闭嘴!被孩子听见了,可怎么是好!”
又过半晌,他们不再说话,徐越才看着自己脚下的地,嘴角轻轻抽了下,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笑。
徐壮和周彩凤起了这样的心思,她已无法去判定他们是对是错,卖了徐溪,救了其他的三个闺女,不卖徐溪,几个人一起饿死。
然而,徐壮就没有想过去打猎吗?山里到底是多凶险的一个地方?
徐越走近院子,周彩凤转过脸看她:“月,你回来了?”
徐越点点头,她忽然看着徐壮:“爹,家里要没吃的了吧?要不我跟你一起去打猎吧?”
徐壮听到这话,随手就把烟斗扔了过来:“谁教你的?!动了去山里的念头?!那邪恶之地谁人敢去!你给我听好了,就是饿死也不能去山里!去了山里被那猛兽咬成一片片的当心你魂魄无归!”
徐越笑得无奈:“都没吃的了,还顾得上魂魄吗?”
徐壮听到这话就要走上前去,伸出一只手准备打她。
周彩凤赶紧上去拦住徐壮:“你这是要做什么?!”
徐越沉默,说了句:“爹您别生气了,我知道了。”说完她转身进了屋。
等到明天,如果打猎能够顺利,她能够带回来一些吃的,徐溪应该就不会被卖掉了吧?
到了晚间,睡觉前,周彩凤特意问了问徐越:“月,你今儿个是不是听见我跟你爹说的话了?”
徐越看看她:“你们说什么了?”
周彩凤正拿着一盏煤油灯,风把那细弱的火苗吹得摇摇欲坠,昏暗的光线之下,映出她脸上沟沟壑壑的皱纹,周彩凤摇摇头,离开了。
徐越睁着眼睛,适应着屋子里巨大的黑暗,徐云睡在另外一头,轻轻地问:“姐,你饿吗?”
徐越轻轻答:“我不饿,你快睡吧,睡着了就不饿了。”
徐云不再发出声音,徐越的脸上渐渐湿了。
周彩凤年纪也才三十岁,脸上就因为疲累生出了那么多皱纹,徐越想起了自己上一世的母亲,她已经五十了,那段时间也总是会说心口疼,胃也不怎么好,因为脾气相冲,徐越很少去仔细地观察她。
如今,徐越很想回去,细细看一看,她的脸上也有了皱纹了吗?她的手上也被风霜刻满了老茧吗?胃还痛吗?心口还痛吗?
徐越的眼泪越流越多,她在心里祈祷着,如果这是一场噩梦,那请尽快地结束吧,她想她的妈妈了……
然而,这梦怕是不会结束了,第二天醒来,徐越愣愣地看着床边的灶台,反应过来自己还是在这个小山村里。
外面天还未亮透,徐越轻手轻脚地起了身,穿好衣服出发了。
杨二狗早就在村口等着了,他带了一把长刀,随意坐在地上,眼见着天快亮了,他心里想着若徐越再不出现,他就自己一个人走了。
一边想着,杨二狗一边自嘲地说:“哼,这村里,怕是再没有第二个我。”
话音未落,徐越就气喘吁吁地跑到了自己面前,她一双小脸洗得干干净净的,眼睛如湖泊一般,清澈得很,杨二狗心情一下子变好了。
“你怎地脸上这样多水?”
徐越答道:“我怕吵醒爹娘,没敢在家洗脸,方才路过河边,洗了把脸。”
杨二狗挥起刀说道:“走吧。”
一路上默默无言,直走了快到午时的时候,大太阳悬在空中,两人俱是满头大汗。
杨二狗不时地回头,皱眉问道:“你身上若是累了就说一声,休息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