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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千骑兵的命,甘州六千五百士卒的命,整个甘州城内城外百姓的命,所有的分量,沉甸甸压在他一个人身上。
不会有援兵的。
或者说,不会那么快有援兵。既然已经被人打到城下,可想而知甘州诸军堡,大概能自保就算不错。周围最近的军镇,肃州在西四百里,凉州在东四百里……长林军的治所,金城,在东南八百里。就算大渝这次不是全面进攻而是轻兵袭扰,就算列叔叔收到消息立刻带兵来援,现在,也不可能赶到。
他们只能靠自己。
七天了。
他扭头看向身边。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疲惫——高校尉,王队正,琅琊阁的周先生,城里最大镖行的李镖头张镖头,钱二狗子,铁蛋……哪怕不犯任何错,不踏入任何陷阱,这七天的袭扰,也意味着他们必须把自己的精力,压榨得比敌人更狠。
压榨到现在,哪怕是站着,都能随时闭眼睡过去的程度。
何况,他并不是没犯过错误。他犯过很多。
很多次都是仗着应变,仗着敌人比他更蠢,仗着一点点运气,或者,这些都没有了的时候,就全靠同袍的舍身掩护,从枪林箭雨中抢回他一条小命。
上了战场才知道,原来自己引以为豪,师长时时夸赞的军略战策,什么都不是。原来娘说的是真的,自己的的确确什么都不懂。
如果还能重来一次……如果还能回到当天的甘州城里……
他还是会接掌军权。也许他做得不好,可是,那种时候,他没有办法什么都不做。
林沐举起水囊轻轻啜了一口。冰凉的,带着异味的水流入喉咙,激得他不由自主地呛咳一下。他立刻忍住,珍惜地将下唇挨在囊嘴边沿润了润,转手把粗糙的牛皮水囊递给身边高校尉,而后,一人一口传递下去。
“传令。”短短七天,少年的嗓音已经喊至喑哑,然而沉稳的味道却是与日俱增:“所有人饱餐干粮,喂马,原地静待。等敌人起床生火,早饭做到一半的时候……全军出击!”
然而出动的时机迟迟没有到来。相反,对面吹来的风,越来越大。
先是吹得人袍角飞扬发丝凌乱,渐至掀尘扬沙,没过多久,他们就被吹得睁不开眼来,不得不一个一个捂着脸转过身去。
“林公子,这样不行啊。”高校尉终于忍不住趋近,“这风吹得大伙儿眼睛都睁不开了——这样的逆风,冲阵根本就是送死!”
“是啊林公子,要不然,我们先退?”
“不能退!”林沐狠狠地咬了咬牙。”好不容易把他们拖到这个地步,现在一退,前功尽弃!再说——“
他一把拽住高校尉的领子,指向几个摇摇欲坠,靠在一起就耷拉下脑袋的士卒,眼神如火:“你看看他们,看看他们!都已经累成这样了!现在强打精神还能冲一阵,这一退,立刻就是溃败!敌人杀过来我们全都得死!”
仿佛是印证着他的话一般,嘎啦一声,中军将旗当场吹折,“高”字军旗被风裹着飘飘荡荡翻了几个滚,消失在众人的视野里。
一片死寂。
许久,才有人颤声道:“军旗都折了……退吧……风向于我们不利啊……”
林沐满背冷汗。耳鼓中一声一声通通作响,尽是自己心跳的声音。逆风冲阵兵家大忌,疲师轻退等同找死,大风吹折旗杆更是大大的不祥之兆……怎么办?怎么办?
冷静下来!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
要激励士气!
史书上也有风折旗杆,主帅反而以此激励士气,反败为胜的例子……前人是怎么做的?父亲,母亲,他们碰到这种时候会说什么?快想,快想!
父亲——
“谁说风向对我们不利!”
他猛然拉过自己的战马,翻身上马,指着劲风吹来的方向用尽全力放声大喊:
“知道那边是哪里吗?是梅岭!是梅岭!我父亲战死在那里,我爷爷战死在那里,七万赤焰军战死在那里!这风,是他们来了!和我们一起作战来了!”
他一把拽过鞍后包袱,抡圆了胳膊,劈头盖脸往掌旗官一扔:
“升我的旗帜!”
掌旗官手忙脚乱地接住。解开包袱用力一抖,五尺见方的红绸上,大笔浓墨端端正正写了一个“林”字。他看了看已经折断的旗杆,左右顾盼片刻,抓过一杆身边人塞过来的□□,七手八脚把红绸往枪头上绑。
风不知何时渐渐小了。温柔的风轻轻抚摸着旗面,也抚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