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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愕然而凝肃地望着他,他回我以嘻皮讪笑。
我懊恼地将双目阖拢,丢人可丢大了!
“大哥,给简家打电话的事我已经办妥了!没我的事先走拉!再见!祝你们好运!”关杰拿起餐桌上的棕色礼帽,极为绅士地扣到油黑的发上,双手插在灰色西洋靴裤的裤兜内,轻哼着一首慢节奏的英文歌,摇头晃脑,懒散地向外走去。
看着那张自鸣得意、诡笑与肤浅的脸,我真想一拳将他挺直的鼻梁打歪!
忽然,我看到关家敞开的大门外正盈盈走来一个我无比熟悉的人——我的妈妈。
她穿着一件鲜嫩的绿色旗袍,前襟下摆处缀绣着一朵硕大而怒放的淡黄色牡丹。
她的神态优雅,举止从容,即便是踏进了她思念了近二十年、夜夜为他伤心流泪的恋人家门,依然保持着矜贵安宁,我不得不佩服母亲的冷静和定力,如果不是我亲眼目睹她的伤心,也会被她的神情欺骗。
外人面前,轻易不动声色,极力掩饰悲伤,这是她的优秀,但或许,这也正是她失去关睿的原因吧!
“妈,你怎么来了?”我奔至院内,惊慌措乱,隐隐还夹杂一丝担忧。
母亲冷冷地看我一眼,不置一词。
“妈,对不起。不过,我暂时还不想回去!”
母亲的唇角浮出一丝轻浅笑意,眼神明亮温柔。我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而关睿,继我之后迎门而出,脸上挂着永远莫测高深与疾病缠身的样子!哼!旧情人面前,看你怎么说!
“你来了。”关睿平淡地道出这句,眼睛里已蒙上一层泪翳。
我的母亲低垂着狭长的凤眼,幽长的睫毛盖住孤傲的双瞳,幽沉的声音透着几分惘然与萧索“关先生,打扰了。”
关睿微微牵着唇礼貌地笑“简太太,您客气了。”
寒暄至此,便已沉默,只剩院中那棵高大的梧桐树随风沙沙作响。
这两个人,谦卑地微笑,极其客气,真是虚伪至极!难道曾经相爱都是过眼云烟吗?明明不是母亲一厢情愿,他也在怀念,还保留着母亲的手帕!
母亲外交辞令般疏远而礼貌的话继续响起“关先生,小女可能还要搅扰府上一段时间,相应的暂住费我会付的!”
关睿急忙躬身,双手握拳,扬高了声调“简小姐愿意住在这里是关家的荣幸,哪里提到暂住费了,简太太,您多心了!只希望简小姐住得开心,招待不周的地方还请勿怪,原谅呢!”
难道这就是关睿嘴里的“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吗?”我的愤怒与倔犟固执共同袭来。既然这样的淡漠冷疏,那么,当初选择相互忘记,又有何意义!
“关睿!你珍藏的那朵绣着梅花的手帕呢?能否借我一用?”
母亲清丽的眸光忽然闪过一片惊悸,身体轻微地颤抖着,关睿的眸光隐隐透着惊慌,但只一瞬,两个人又恢复了常态。
关睿故作轻松地说道“我早就不知道放哪里了!”
母亲的唇角闪过一丝极轻极浅的苦笑,若我不是她的女儿,定不会发现。
此刻,她抬眸,恰到好处的微笑,脸上挂着似乎留恋又似乎初遇的神情,仔细地打量着院落。眸光收回时,她坦然而优雅地看着关睿“关先生,我不打扰了,告辞!祝您全家愉快!”
我急忙伸出手按住她“妈——”
您连关家的房门还没进入呢!这面前的人,可是您思念了将尽二十年的人呐!就这样轻松地离开吗?
“乖女儿,妈会来看你的。”
母亲的眼底涌出红色,这是我从不曾见过的!
我的心被深深地震撼住了,双手紧紧地抓着她的手!
母亲从我手中抽开手,优雅地转身,移步,没有回头,她的头昂得高高的,就像一只倔烈孤傲的天鹅!我的心一酸,怨忿地扫了一眼伫立在梧桐树绿阴之下的关睿,快步追上去“妈,我送你。”
“不用,司机在门外等呢。”
“妈,那你下山时候小心些,路滑。”
一刹那,我感觉自己长大了,懂得和理解了妈妈的伤心无奈、心酸痛楚,也开始后悔曾经那样无情地指责她、憎恨她。
妈妈袅袅婷婷的背影欲走欲远,我再也止不住心酸,纷纷的泪如雨倾下。
此时,一个穿着暗灰色布衣的老汉跌跌撞撞地冲上山,从我母亲身边跑过,又与我擦肩而过,一边跑一边焦急地大喊“关先生,快去我家看看,我老婆病得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