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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曾经他伤害,曾经他离开,曾经他赌咒发誓今生再也不见她,并且要找到真正值得他守护的芳草!可为什么时光的脚步匆匆过,他如愿找到了芳草,却依然要默默守在她家外,听墙里曲渐不闻笑更高,痛多情却被无情恼……
那些欢声笑语原本应该属于他。那些欢声笑语里已然没有他。他侧耳静听的同时还闻得到,他们在吃烧烤呢。不知道烧烤炉还是他买的那台吗?他的小鸵鸟,还爱不爱吃蛤蜊和烤虾了……
将头抵在方向盘,裴炯感到胸腔某处在烈烈地疼,疼得他每喘一口气都艰难,浑身每一寸皮肤都牵痛。调静音后被他扔在副驾的手机一条一条短信提示弹出来,还有微信提示和电话,这些全部来自殷朵儿。可是当此际,他实在无暇顾及她。
当年的事,他不是不存疑,只是彼时满满都是被背叛的愤怒与绝望,他又总以为,凭沈一一一贯的脾气与秉性,如果不心虚,怎么可能不找他?——电话找不到她可以给他发邮件,邮件还不行他还有QQ,QQ还不行他还有校内,校内再不行他还有微博!网络时代她能与他联系的方式那么多!网络时代只要她想找到他,怎么可能找不到!可她一直没有联系他。结果真相就这样被掩埋了五年多。直到再见沈一一他再也按捺不下去,抱着死也要死个明白的决心,他着人从濮长安身上一点一点查起来。
濮长安!他当然认得濮长安!那是他家老头多少年的死对头,自那天后在他心中自动标注为“老色鬼”,当初相片一经拿给他,他一眼就看出那是谁。然而年轻的血太轻易就沸腾,以致他从没仔细想一想,一向是老实本分好学生的沈一一,平素又被他看眼珠子般看得死死的,又是怎么认识的濮长安?
抽丝剥茧地彻查从滨城宾馆开始,他清楚记得相片里显示的背景就是那。像那种一向只接待首长高官的地方,监控录像的存档期限通常是十年。从拷贝回来的监控录像看,沈一一第一次去时是五年前的三月份,最后一次去是十天前。十天前?时隔五年她又过去找濮长安做什么?而且送她去的还是纪小鄢!纪小鄢那么霸道的人会容忍她去找男人?注视着监控录像里纪小鄢的车,裴炯五年来第一次感到迷惘而恐惧。——那种感觉仿佛眼前一直笼罩一片暗翳的云,而今云将散,可云雾散后却不是光明是永夜……
迷惘恐惧中裴炯继续看监控,发现沈一一第一次去滨城宾馆时不止有濮长安,还有一个中男年。那么问题就来了,那个中男年又是谁?画面定格后截屏,他让人去查那个中年男。答案不久即报回来,那是濮长安的保健医生兼顾问,为濮长安服务了二十年,嘴极严。不过保健医生不是还有助理吗!助理的嘴不难撬开啊!如愿以偿裴炯拿到了五年前保健医生整三月份的工作小记和备忘录,其中有一条,恰是在沈一一第一次去滨城宾馆的那一日:带P与S的血样去省DNA亲子鉴定中心做鉴定。
还要查下去吗?答案已呼之欲出。还要查下去吗……紧紧攥着拳,他吩咐花重金雇请的私家侦探继续查,直查到省DNA亲子鉴定中心五年前三月份的所有留档记录。然后……真相浮出水面,而他如坠渊薮……
沈宅院门这时打开来,是解放一家要告辞了。院门处纪小鄢牵着沈一一,先俯身亲了亲孪生子,继与解放海末说再见。裴炯并没有刻意地回避,抑或说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要回避,就那么抬起头用一只手撑住额角,隔着夜色与路灯光,默默望着沈一一。她身上穿着初六那日纪小鄢陪她逛街时买的雪纺双层衫,里头一层是鸡蛋花的白,外头一层是嫩蕊新萌的绿,又有几片洒逸横斜的叶子苍翠如凝,似大写意的国画,松松罩在她纤长柔细的身体上,婉媚中透着疏阔清朗。
她真好看,一如记忆中,一如个人意志无法操控的梦境中。甚至比他的记忆和梦里所见还好看。他的小鸵鸟不仅长大了也更美了,难怪纪小鄢要老夫聊发少年狂。
很快沈一一也看到了他,小马路那么窄,沃尔沃星璨银的漆色那么熟悉那么亮,她又不是近视眼,怎么可能看不到。纪小鄢随即也看到了他,送别解放一家四口后,手仍握着沈一一,不疾不徐走到他车边。
略迟疑还是沈一一先开口,“你怎么在这里?”
裴炯下车,目光专注望定她,“我打电话到红叶,那边说妳回家来住了。”
沈一一默了默,半晌问,“找我有事吗?还是找……纪总?”
“想跟妳说几句话。可以请我进去坐会儿吗?”从头到尾他只望着她,目光好似一头受伤的兽,又灼痛又炽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