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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着那清秀而熟悉的小楷,心都快要跳出来了。
虽然信上只有寥寥数语——她说,哥哥,你做舅舅了。
小妍在信里没有多说些什么,倒是唠叨了孩子的一大堆,什么我家女儿的眼睛很像外公啦,什么小女孩最爱咬手指了一点也不像我呀,哥哥你什么时候来东阙见见你的小侄女呢?
钟檐嘴角抽了抽,当了母亲的姑娘果然话唠,可是却又忍不住感动,造化真是神奇,犀利躲在自己羽翼下的小姑娘,说着哥哥我的腿很疼,赖着不肯走的小姑娘,已经成为了一个孩子的母亲,要支撑起另外一个孩子的天空……虽然信里面一句也没有说她的艰辛,可是处于她那样的位置怎么能够不难呢?
他合了信,笑着説,小妍,我来了。
申屠衍坐在窗前坐了一夜,却丝毫没有什么困意,如果申屠衍是个和尚,那么论打坐入定,此刻就没有任何人比得上他了。当然,并非是申屠衍要羽化登仙了,而是他是一根脑筋到底的人,所以在他想通之前,他什么也不想做。
所以他就只能发呆。
风不知何时将窗子吹开了,冷风灌入,却没有丝毫的寒意。在一年的最后几天里,秀才不再捧着圣贤书不闻身边事,商贾们也不在急于将货物贩卖出去,纺织女也放下手中的梭子贴上了花黄……换旧符,打糖糕,酿米酒,整个云宣城仿佛都停下脚步来。
这样好的江南,他竟然可以亲眼见到。
可是这不过是江南人家一日中在正常不过的鸡毛小事,细致末梢的摩擦,几个人的苦乐,与其他百姓家一样一样的……申屠衍望着窗户前那川流不息的人,忍不住想,是不是这也是一种幸福呢,他见过边塞的流民,那些战乱中的人们,唯一能想的,就是千方百计的活下去。他也知道前些年战乱的时候,在生死面前,人们无暇顾及这些小情绪,可是现在,在这个太平盛世里,却可以喜欢上一个人,同一个人闹脾气,争吵,和好,柴米油盐,你看,多么难得。
多么难得。
申屠衍突然想通了,他想自己大概是喜欢着钟檐,恰恰好,钟檐也是喜欢着自己的,而那些前尘旧事,理他作甚?难道没有那些记忆,他就不是申屠衍。他纵然想不起那些事情,他还是再一次走到了钟檐身边,还是喜欢上了钟檐,那么,这就不是巧合了。
失去记忆重新走了一遭,他终于顿悟了,无论走哪一条路,到最后他还是走这样一条路。那么,还纠结个什么劲。
他想通了,跌跌撞撞的下了楼,去告诉钟檐答案。
可是屋子却什么人也没有,钟檐像是出门去了。
他决定出去找找,他沿着大街小巷找了一周,却丝毫没有找到。无奈,只好回到伞铺继续发呆。路过的朱寡妇看见了申屠衍,笑道,“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发呆。”
申屠衍瞥了一眼她,一本正经道,“我等钟师傅。”
朱寡妇非常惊讶,笑了,“呀,表哥你还不知道吧,钟师傅上京了,今天早上走的,说是去了远房亲戚那里,别再等了。”
☆、第十二支伞骨·转(上)
承明元年开春;冰雪初融;草木渐生。
他一匹快马,经过了大大小小的城镇。
节物风流;繁埠闹市,本来是极其美好的景致;可是钟檐却无心去看。
他在赶路,去东阙。
钟檐等了申屠衍一夜;可是到了天亮以后,他也没有下楼;他想,这样的打击对于一个失去记忆的人打击实在是太大了;换了他也无法接受;这个时候他忽然想起小妍在等他过去做舅舅呢;他想着那个远在东阙的小公主,会不会也有小妍一样的眼睛,一样的神采,是像母亲多一些,还是像陛下多一些。
想到这里,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他倒是宁愿他的侄女像小妍多一些,这样的面容,虽然不惊才绝艳,却是恰恰好的。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那个孩子,可是申屠衍这边迟迟不开窍,他想,不妨再等一等,容他好好想想,等到他回来的时候,他总能想出来了吧。
时间那么长,他又何妨耐下性子等一等呢。
于是他上路,等到赶到东阙城门的时候,旁边的杨柳已经抽芽,烟笼京城,他一直等的春天终于要来了,可是他却北上,不得不说造化弄人。
依然去青斋书院,开门的是依旧是郭管家,老人家的模样没怎么变,只是两鬓白霜又厚重了一些,他有些惊诧,他没有想到,钟檐还会上京。
钟檐望着老人笑,“郭伯,怎么?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