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霉菜,是多大的福哇!哪一桩大事小事,不是顺着你这个牛脾气。”说着,七姑就趴在桌沿上呜呜哭了起来,虎子和腊八赶紧溜出了门槛。这是他俩躲架养成的习惯了。
“...........”
“大不了,麦地的笨活我全扛了,给你屈死,还不如做驴子累死了干净呢。就是死在你麻三家,我也不能亏了腊八这条苦命。”
“..........”
麻三叔板着脸再也不吱声,其实心头早就慌了神。真是应了梅子孝算命时的疯话。七姑本是个妾命,妾的八字太硬,就会撞进“倒妾命”,骚死你。宇宙中神秘的反物质。黑洞。强大得让时间弯曲得像个驼子的引力。她嫁的男人在她这里,命就削薄得像一张纸了,一捅就破。麻三叔这种剁了头也不服软的人,到了七姑的手里,每每地逢斗必输,完全没了个辙。“梅花七配黑桃皇后,入死穴。不用算了。你的命生来就是个负的。”
可那年头,当兵并非一件容易的事。七姑深知,村村寨寨年青精壮、家世根正苗红的小伙子多着呢?腊八除了会杀狗,又有啥讲得上口的过人之处?不腥不臭的名声倒是不少。从腊八很小的时候,七姑就铁了心要让他做个军人,一个不折不扣的军人,拍着枣红马驰骋沙场。像戏中的薛平贵、岳王爷一样。那些年,这个心愿成了七姑唯一的心愿,在一些迷迷糊糊的梦中变成异常强烈,像锋利的猫爪子挠着她的心。在破庙中,当她逼着麻三行房时,这个愿意又断断续续地闪现。眉毛划下一条伤疤的逃兵,坐着死亡的闷罐车来了,碰巧朝一个女戏子的脸上撒了泡失败的尿。惊醒了她的命。当兵去!她,七姑,一个曾红透了淮河三省两岸大集小镇的女人,怎么能让这么简单的一个愿望落了空?她时时就念起腊八三岁时趴在门槛上脆生生喊的那一声“娘”。
当时,公社管征兵工作的是一位秦书记。秦书记是个何等样人?这倒是她平生第一次打听一个男人的事儿。早也过了扯衣襟害臊的年纪了,七姑趁着赶集的时候,就往公社大院那边凑去打听。院子中多的是两颊凹陷、颧骨突起、脸上布满了妊娠期雀斑的长舌妇。很快地,她把这个曾教过书的42岁的秦书记底儿摸了个透。让她意外惊喜的是,事情留着个大豁口:被公社大院中妇人称作“黄鼠狼”的秦书记老婆,住在县城里,平日里根本不往乡下来,大概也就是乡下没油腥。在拎着两瓶“濉溪大曲”酒去找秦书记之前,一个傍晚,她穿着碎蓝花短袖对襟小袄,在家中镜子前,自个儿呆瞅了半晌。哦,算一算有多少年没这么细致地照过镜子了?想起十几岁时,每次换妆,精血旺盛的师兄弟们争着往她脸上描红画黛,生怕这位小师妹撅嘴边子。有一回,一个大户人家的炊工为了讨好七巧莺,去偷二奶奶的桃碾胭脂,硬生生被打折了一条狗腿。有多少比公社书记官翅儿硬得多的男子,变着法儿地拜倒在她七巧莺的石榴裙下。想着,楞着。人生已无可剩之物。轮到了牺牲自已了。七姑的泪就挂满了腮。
到公社大院时,天刚刚擦黑。七姑掐得那个准啊。“秦书记在吗?”她轻轻地敲着门:“我————”,她心头有点做贼的慌乱。
“进来吧。”
一进屋,发生的事情跟七姑盘算的就没多少了不得的差别。第二天清早,她像个灰心的小偷一样摸着黑,悄悄溜出了公社大院。她太困了。她没料到那个放牛娃出身的秦书记,竟会唱那么多杂碎的拉魂腔段子,连《偷香记》这种写不上桌面、只能两个人捂在厚被子底下唱的荤段子,他也会来两句。“舌尖舔你的小黑马马哦,魂魄在那青霄里游荡”,“偷偷咬着妹妹的小红莲啊,我就那个不松口”。他压紧窗帘,蹩低嗓子,一段又一段地演给七姑听。演给他心目中的大名角七巧莺听。到了深夜,连那昏昏的低瓦电灯泡也不敢点了,熄了灯,嗓子里嘟嘟囔囔,还是戏。七姑几次蒙蒙懵懵差点睡死过去,快熬到天亮时,精力旺盛的秦书记硬拖了七巧莺上床。不过没扑腾几下,还没进入实质的阶段,就蔫了。七姑后来捂着嘴对我说:“鸭儿,你要写我呢,这一段真得捎上了,好歹,隔了那么多年,又有人让我做了一回七巧莺!”
腊八风光无限地做了一个军人,不过短短三年就惨兮兮地回到了瘫子村。没有任何浴血搏敌的事迹可供回忆,倒是在一次营队的实地演练中,让一个楞头楞脑的新兵一刺刀从裆下划了过去,顿时血流如注。野战队的军医缝缝补补了半天,裤裆里男人的那玩意儿还是没用了。七姑一听这事,脑子嗡地一声,就想起自已在破庙里的一刹。报应么?她喃喃地说:怎么也不该降到我可怜的腊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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