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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儿小小竟一本正经,也就由着他,并不赶去。有天先生娘子经过见了,自然有点奇怪,俯身问道:“小孩子站在这儿干什么?也不累么?”小孩子就说:“我正听书哩,不累的。”先生娘子更觉有趣,就抱了去自己屋里,给颗果子,问长问短,好生怜爱。
这先生娘子,常常喜欢抱了别人孩儿进屋,给颗果子讲个故事又送出门去;所以先生下学回来,见了我那位当时只有5岁的外公,也不讶然,只是淡淡一笑。却小孩一见他,就赶紧从先生娘子臂弯脱出,放好果子,规规矩矩垂了双手朝他鞠躬,说;“多谢先生平日许我听书。”见孩子煞有介事,老夫妇乐不可支。先生就跟他开玩笑,拿起戒尺敛了笑容说:“你便将这几日听来的功课讲一讲,讲不好就挨手心。”先生娘子嗔怪丈夫玩笑开得太重,怕吓了孩子。谁知我外公真的开始一字不漏背起韩愈的《劝学篇》来,背完又解,连口吻姿势都学了先生模样,末了还说:“先生所讲,我都记住了,只是没能完全明白。”先生和娘子惊喜不已,领了那小孩儿,两夫妇一起到田里找我外公的父母结果是,先生将我外公收作了义子。
那私塾先生竟是个饱学之士,只因性情猖介,功名场上终不得意,后来索性离了繁华,跑回家乡开起学馆来,自从得了我外公,便如获至宝,巴不得将一生才学部传了给这义子去。于是我外公就没日没夜读起书来;后来大些.便放牛;再大些,便下田,却从来手不释卷,嗜书如命。
外公16岁那年,村里一场瘟疫,死者大半。外公的父母和先生夫妇也未能幸免。临终的先生,叮嘱义子远赴省城谋出路。
我外公就去广州,在爿丝绸店一侧摆个摊,卖起字画过起饥一餐饱一餐的日子来。
丝绸店的老板,每晚关了铺门,必过来跟我外公闲聊,一面看他写字作画,久不久也买张条幅去。后来有一次,老板就问我外公是否愿意到他那儿当学徒,外公当即收起纸墨进了店铺,勤勉得很。过了段日子,老板又问他是否愿意去苏、杭进货;再过些日子,又问他是否愿意入赘当女婿。
据说我外公这个妻子十分的温婉贤淑,且识礼知书。婚后他才知道,原来在摆字画摊时就已被这女子偷偷相中。丝绸店的老板中年早已丧妻,膝下只有一女,如掌上明珠。见这流落街头的布衣书生虽然饥寒交迫,依旧气宇轩昂,印象已显不错,女儿定要嫁他,老板也觉未尝不可,于是安排计划,一步一个脚印地考验起我的外公来,结果是父女二人都对他越来越爱重。
我外公那聪明柔顺的妻子,却得了一种无法治愈的怪病,未及生下一男半女就溘然早逝。去世前对我外公说,她知我外公本性风流,日后必然妻妾成群,她要我外公空出正室之位,待终于厌倦风月,就娶个知书识礼的贤淑女子填房持家。
我外公报会做生意。经年后,不但丝绸店变成了绸缎庄,还开了间米行,做起粮食买卖来。他接二连三娶了4个妾。生了7个儿子后,外公放出口风选填房:条件是脚要小巧字要清丽,其他不论。
有个交游县广的道姑,养着她那自幼父母双亡的姨甥女,整天要这女孩读书,说是将来要选个好人家嫁出,以免负了女孩的父母。闻说外公口风,道姑焚起香来占了一卦,然后去女孩房中随手拿她几页诗文,又铺纸捉笔,比着画了她一双三寸金莲,也不问问姨甥女儿是否情愿,就拂尘袅袅找上我外公门去。
外公果然娶了道姑的姨甥女当继室。她后来成了我的外婆。第二年,就在外公过生日那天,我姨妈出世了。我的外公喜气洋洋,等到姨妈满百日,他竟关店3天大宴亲朋。姨妈的7个哥哥各各邀了同窗好友回家吃酒。
我的外婆虽然从小在道观随她姨妈长大,却并不信道教。她信佛,信轮回转世,信姻缘天作。
“囡囡呀,”外婆对我说,“婚姻的事情,都是前世修来,都由前生注定。该怎么相识,该嫁谁该娶准,种种机缘巧合,老天早都已经安排好了”那天她还举了我姨妈——就是我香港妈妈——的婚事作为例证——
刚满百日的姨妈正被她7个哥哥的同窗围观时,其中有个男孩突然说:“我将来要娶她当妻子。”众人哄堂大笑。他就说:“我会很耐心地等地慢慢长。”他那年12岁。谁也没把这男孩的话当一回事。
我外公对他的长女百般疼爱,不但亲自教她读书习字,还送她去上新学。她在学校就被灌了些当时很时髦的新思想。
那时代,大户人家的闺女,小小年纪就已经有媒上门议聘。我外公千挑万拣,挑到我姨妈快9岁那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