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厅长〃,他刚想说什么,那人点着头就过去了。有一次他在紫藤架下散步,问我是不是新来的,就说上了。先从自己的身体说起,再说到世态炎凉,说个没完,我都找不到机会走开。以后见没人理他,,我就陪他说那么一会。大徐说:〃施厅长的事你知道吧?〃我说:〃知道。〃早几年他在位的时候,出差到广州,几个医药公司都派了高级轿车到机场接,有的抢行李,有的拖着左手右手,几乎要打架。退休后又去广州,先打电话通知了,可下了飞机左等右等,鬼影子都没一个。结果他没去城里,当即就回来了,大病了一场。说到这件事大徐说:〃他老人家也太不识相了,以前人家尊你是尊你那个权,被尊久了他就产生了幻觉,以为人家真的是尊他这个人,跟他是朋友。没权了就得把自尊心甩到厕所里去,也别抱怨什么世态炎凉,是这回事。〃我说:〃都想弄顶乌纱往头上那么一罩,到头来就是如此,才看清朋友都是假朋友,有什么意思?有本领就叫人口服心服,光服那个权不算本事。大多数时候虚拟的尊严比真实的尊严更有尊严。多少人跟施厅长一样,退了休门可罗雀才看清事实的真相,精神就垮了,身体也垮了。〃他说:〃你没看见施厅长以前走路有好神气,是现在这个样子?〃他说着把手摆到后面,肚子挺起来,〃那时候说话的声调都比现在高八度。〃我说:〃经常看他在大门口想等人说话,等来等去等不到,怪可怜的。好不容易抓住一个讲上老半天,下次别人都绕开走,装作没看见。想想他心里也真是孤寂真是苦呢。〃
这么走了一会就打算告辞,大徐说:〃再说说话。〃他望着我,犹犹豫豫地说:〃劝你,劝你以后吧,少跟施厅长说那么多,不好。〃见我不明白又说:〃你来看我呢,证明你够朋友,不然我也不多嘴了,你想想谁接了施厅长的班呢?对吧?是施厅长提上来的,当年肯定是跟得紧的,可一接手他就把原来的政策给废了,上台一年厅里发了二十多个新文件,人也换了一批,施厅长鼻子都气歪了,还不知道吐了血没有,身体怎么能不垮呢?我原来给施厅长开车,现在都不太敢跟他说话,你说我不念旧情是个小人?一跟他说话他就说现在的领导怎么样怎么样,我敢听?我捂着耳朵就跳出八丈远。我是个小人物,我跳出来主持正义?〃我说:〃没想到卫生厅这么复杂,踩了地雷都不知道。人吧,心里愿意这么着那么着,可就是有一种神秘的力量不允许你这么着那么着,还不把自己的心扭成一个麻花结?〃他说:〃在这阳世上做个人吧,该扭着那还是得扭着,不然想喝凉水都没人帮你舀啊。〃我笑了说:〃老子渴也算了,总强似每天察颜观色看天气,那是人不呢?〃他咧着嘴也笑了。
大徐的话刺激了我的骄傲。从医院出来我想着:〃老子是一个人,不是附在谁身上的一只宠物,我该跟谁说话还要请示谁?说些什么还要转了几个弯去揣测别人会怎么想,那我又成了什么东西?人吧,他不能有傲气,可不能没有骨气!〃这样想着我好像要跟谁挑战似的,又像要跟谁赌那一口气。
以后我碰见施厅长,该说话仍然说话。说不说这个话对我并不重要,可我如果回避,那就是把头低下来了,这才是重要的。开始几次我还东张西望看有人看见没有,看见了我还有点勇士的气概,可后来觉得并没有那么危险,可能是大徐想得太多了,又感到自己把这点事也看作挑战,看作维护人格,实在是虚张声势。这天下了班我想上街去,施厅长在大院门口,见了我举着手连声喊:〃小池,小池!〃我正有事,打个招呼就想过去,他手伸在空中,见我没停下来的意思,手慢慢放下来,停在齐肩的地方。我连忙过去说:〃您叫我呢!〃他向我诉说最近很难入睡,问我有什么药性平和一点的中成药。我说:〃吃杞菊地黄丸就不错。〃他说:〃试过,效果不明显。〃我说:〃您呢,把心放宽,有些事不想那么多。〃他说:〃人也怪,昨天的事记不得,多年前的事倒清清楚楚,一幕幕放电影一样,有时候一放就是一个通晚。〃我说:〃您天天晚上给自己放电影,怎么能不失眠?〃正说着大徐开着那辆丰田出了大院。施厅长一直盯着车出了大门,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不去想那些事,可人总是人吧,心总是心吧!〃我说:〃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他说:〃一天到晚心里空荡荡,干什么事都不算个事。〃我看着他的白发,心里想着:〃老了,又退了,对历史舞台还那么执着。〃我说:〃我给您开几副药吧,钓鱼,下棋,打门球,包你睡得好。〃他说:〃这些事做一两次还可以,多了就太没意思了。有些东西你们这个年龄体会不到啊。〃看着这个可怜的人,我知道任何语言都没有办法改变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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