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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不必介意这个世界上还活着几个鄙视你的人。”
“我介意。”宋一坤说,“我的原则是,不欠别人的。”
“很好,我欣赏这种负责任的精神。”雷诺说,“你不在了,你们在格拉普尔公司的股份如何处置?”
宋一坤说:“虚的一笔划掉,实的全部退出。”
雷诺说:“计算你们在地产上的实际收入,扣除六百万元人民币的启动资金和四十二万美元的转移资金,你们持有15%的实股,而其中的12%是属于王海、孙刚二人的。从这个意义上讲,你在多大程度上能代表别人?”
宋一坤说:“如果王海和孙刚的资金继续留在公司里,将来他们有可能连双袜子都得不到。你们不需要他们,但有可能以最文明的方式迁怒他们。”
“那么,”雷诺问,“谁来接收股份?”
宋一坤答道:“这项工作将由叶红军负责。如果你们放弃等值收购的机会,这些股份就要以10%的升值做为转让条件公开面向社会转让。深圳天达公司董事长周立光表示,如果有机会,他愿意掺股江州格拉普尔公司。我确信,一旦发布消息会有更多的公司愿意加盟大牌公司,从而使股份的增值幅度上扬。当然,这就打乱了江州公司的结构,如果你们可以忍受这一条的话。”
雷诺再次沉默,他静静地注视着宋一坤,心里在感慨着什么。过了许久,他以自语的声调说:“我们不付出代价,要处罚你;我们不惜代价,也要处罚你。如果你活着,会使一些爱面子的先生感到不舒服。而我个人无法理解的是,你既然要拯救自己的灵魂,为什么不把你所知道的事情全部公布于众?你的忏悔和正义感究竟对你能起多少支配作用?”
宋一坤说:“我这种人,走到这一步就到头了,前后都没有空间了,扛什么旗都自卑,只能就地沉下去。”
“是的,”雷诺说,“你的前后各有属于自己的哲学领地,你不可能在两种势力、两种利益之间生存,没有这种空间。”
宋一坤问:“我能否认为,我们之间达成协议了?”
“我想是的,”雷诺说,“我们接受无震荡的解决方式,承诺夏小姐及其他人的安全,你们的股份全额、平稳退出。至于你的事情,我们会在适当的时候通知你,你可以按计划继续你的欧洲考察。”
雷诺站起身,朝老人坐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位一直默不做声像局外人一样的老人此时抬起左手轻轻挥了一下,雷诺会意,离开客厅,关上门。
翻译说:“宋先生,请到那边坐。”
宋一坤换了一下座位,按翻译的手式坐在老人的对面,翻译则坐在老人身边。
老人仰靠在沙发上,好像刚睡过一觉,还没有完全睡醒,眼睛无力地只睁开一道缝,而这道目光却是清醒的、锋利的,似乎能穿透一切。他说了些什么,声音很平淡,节奏也很慢。
翻译吃了一惊,那表情分明是在问:为什么?但他是不敢问的,只能如实翻译道:“我宣布,你和雷诺之间的协议作废了。
我们不处罚你,你现在可以走了,我承诺你是安全的,你的朋友也是安全的,今后你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意志去生活。”
宋一坤突然像头上被人打了一记闷棍,糟了,他呆呆地望着
老人,不知所措,他感到失重了。
经过一阵死一般的沉寂之后,老人的目光从宋一坤的脸上移开,淡淡地说:“除非上帝真的降临,没人能把你破碎的灵魂再拼凑起来。你是来求死的,因为自杀不体面。在我这里,平衡与解脱之间,你只能拿走一样东西。如果你选择解脱,就不要再对我说好汉做事好汉当,你欠我的。年轻人,不要太贪心了。”
一向沉稳、冷静的宋一坤此刻却感到脸上发热了,像被扒光了衣服一样尴尬、窘迫。而同时,一种淋漓的痛快也陡然而升,犹如与高手下了一盘棋。
原来还有些微妙的账目,现在明晰了。宋一坤悲哀地在心里感叹:上帝,太苛刻了。
宋一坤乞求般地说:“先生,我恳求您赐给我一个解脱的机会。”
老人点了点头,说:“这个世界不缺有才干的人,而缺有精神的人。就这一点而言,你还可以。念你还像条汉子,我答应你的请求。”
“谢谢。”宋一坤感激而又礼貌地与老人握手。
四
宋一坤赖以生存的心理结构已经四分五裂了,他无路可走,最终借助他人之手,以一种还算体面的方式解脱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