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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可以得到但不够完美的大部分史料当中,我至多能察觉到士人阶级里的多数女人已经把所论及的好妻子内涵的大部分变成了自己的想法。李清照非常愿意表达自己对时政的非难和失去丈夫后的沮丧心情,但即便是她,也从不抱怨作为女人受到的限制。看起来扮演了支持的角色的大多数女人,不仅因为那是被期待的,还由于她们自己也认为那是恰当的。
理想妻子的概念就像法律一样始终把女人置于辅助性位置,或许比法律更有效。由于这种话语限制着女性,当代学者似乎经常认为妻子的理想型是由男人而不是女人为了达到目的而传播的。男人是本章列举的叙事史料的作者,这是真的。然而我相信,由于这种言说已构成一个模型,这就不仅仅是儒家哲学家的创造,也不只是男人的追求。
让我提供两种论点。第一个论点涉及到形成这种话语的过程中女性的参与。毕竟是女人在养育女儿、教训儿媳。老年女人希望看到什么样子的年轻女子呢?因为女人整天都在内闱度过,她们比男人有更多的理由愿意内闱里保持平静与和谐。难道她们不愿女儿活泼快乐,儿媳顺从,婆婆像圣人一样英明吗?男人经常谴责女人找机会分家,毫无疑问有的妻子确实打算这么办。但是祖母们从来没有被描写得怀有同样的感情;当家里的女人有了长大的自己的儿子,这个家变大了,她会像丈夫一样忧虑,避免分家。她希望女儿和儿媳都和睦相处。
第二点涉及作者为妻子们做传时所写的与作者写其他题目之间的关系。传记资料里妻子美德的那些话语明显与传统儒家理解的人际关系特别是家庭关系伦理有关。但是传记的言说似乎并不与宋代第一流思想家主要的理性关怀有特别紧密的联系。深刻认同理学的男作者们,如程颐、朱熹、黄榦和魏了翁,像其他宋代作者一样,就女人所写的,大多是同一类的事。他们似乎甚至并不更喜欢表扬妻子们在祭祖一事上的奉献,也不喜欢记录她们对佛教的虔诚。我对此大胆的解释是做传记时不能完全放手自由地写。死者的亲属自有一套什么才使女人成为好女人的标准,并希望写自己的女亲属时凸显她们。
130他们设想的成为好女人的要素与宋代士人阶级的性质有错综复杂的联系。这个阶层的女人应该与下层社会的女人不同,就像上层阶级的男人不同于农夫: 他们都克制、沉着、知书达理。除了体现这个阶层起源的功名一类的特征,上层阶级妻子的形象还应该有助于保持家庭的地位。上层阶级的女人因制造出平和、安详和和谐而得到大肆赞扬,这是因为这个阶级的复合家庭非常脆弱,女人经常被视为紧张、分家、吵架的主要原因。袁采写道:“人家不和,多因妇女以言激怒其夫及同辈。盖妇女所见,不广不远,不公不平。”下层阶级的女人也经常被描绘为这种形象,如胡颖(1232年中举)写的:“大凡街市妇女,多是不务本业,饱食终日,无所用心,三五为群,专事唇舌。邻舍不睦,往往皆因于此。”于是,上层阶级男人的好妻子就不能用女人的自然本性行事,但是已经克服了这些倾向的女人,就有可能使她们的家庭繁荣昌盛。
第八部分:女红女红 1
13世纪的诗人舒岳祥(1217—1301)注意到浙江的农村妇女多么辛苦地劳动,采茶、车水、从井下汲水、把食物送到田边地头、舂打稻谷、做衣服、种庄稼、卖鱼卖菜。他写了为数10首的一组诗歌纪念她们的劳动,前3首如下:
前垄摘茶妇,倾筐带露收。
艰辛知有课,歌笑似无愁。
照水眉谁画,簪花面不羞。
人生重容貌,那得不梳头?
田头车水妇,挽水要流通。
乌帽掀炎日。青裙鼓晚风。
翻翻循故步,踏踏似虚空。
听取劳歌意,生身莫嫁农。
江上提鱼妇,朝朝入市。
守船留稚子,换酒醉良人。
不著凌波袜,长垂溅水裙。
浑家同泛客,笑刹别离津。①132
诗人和画家似乎很乐于描绘劳动时的妇女;注视着沉浸于劳作、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被人观察的女人,这时候的想像略带一点色情意味。尽管如此,我们还得感谢他们留下了证据。毕竟在必须通过劳作满足自己衣食之需的大多数家庭里,女人得像男人那样辛苦、长时间地干活。在中部和南部更暖和的地方,女人被描绘为在户外干农活的形象。陆游(1125—1210)的日记记载,他注意到崇德县一带的女人,脚下一边踩着水车,手上还在捻麻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