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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体里压抑着的寒气慢慢泛上来,杪冬翻了个身,用胳膊死死抱住自己。
半开的窗透了一丝昏暗的光线进来,薄薄的床幔随着微风轻轻摇曳,在一片寂静中幻化出神秘的图案。
指关节一节节变白,杪冬更紧地抱住自己。
可是抱得再紧又有什么用?裹得再厚又有什么用?那种冷是从骨头里漫出来的,是从血肉中渗出来的,尖锐的刺骨的,像是要将身体里每一滴血液凝结成冰一般痛苦难耐。
无尽的黑暗里,有谁能提供一丝丝温暖?
昏昏沉沉中,杪冬似乎听见空气里传来什么人的轻声笑语,熟悉而又温润,带着明媚阳光里的花雨芬芳。
美丽温婉的女子柔声问子阳冷吗?是觉得冷了吗?
她说到母后这儿来吧,母后陪着你睡就不会觉得冷了。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淡淡白光中有人满眼温柔地朝他伸出手。
到母后这儿来吧,她说,母后陪着你。
杪冬笑了一下,向着漆黑冰冷的空气伸出手去。
母后,我很冷。
母后,你在哪里呢?
顺帝回宫了。
接风宴上歌舞升平,觥筹交错。琼华殿燃了清神的薰香,素雅的气味闻起来本应是干净清爽的,可是混上了脂粉、美酒和食物的香气,就变得有些粘腻且沉闷。
好像是空气一下子有了重量,沉甸甸的压下来,让人喘不过气。
杪冬坐在太子该坐的位置,静静等待筵席的结束。
大殿的另一边,甫子昱大约是在描述黎县的灾情,惹得那些娇媚的妃子们又是惊叫又是叹息,继而扭捏出慈爱的语调,在顺帝面前夸赞他不惧艰苦,救灾有功。
顺帝懒懒地笑着,并不答话。
夜色渐深,丝竹之音愈渐靡靡,妖娆少女的水袖长裙在整个大殿舞出暧昧的颜色,杪冬低着头,开始寻思是否该找个理由离开这里。
清歌小调唱罢一曲,上位那人忽然唤道:“子阳。”
子阳
杪冬过了好一阵才反应过来,他抬眼看向顺帝,眉间蹙起一丝疑惑。
顺帝是从不叫他作子阳的。
必要的时候,那人就用漫不经心的口吻冷冷唤一声“太子”,语调里总是带着些疏离的冷漠与淡淡的不屑。像子阳这种听上去颇为亲昵的叫法,真是莫名其妙的第一遭。
喧闹的大殿一下子安安静静,那些皇子嫔妃们暗自惊诧一阵,继而低笑着抱着看戏的心思,猜测这次帝君又要给太子怎样的难堪。
顺帝优雅地坐在长椅里,有如工笔细细勾画出来的完美面庞不见一丝喜怒,深不可测的眼眸里除了一贯的尊贵与威仪,似乎还有些别的东西在流转。他看着重又垂下视线的杪冬,勾了勾嘴角,问:“子阳在宫中,都跟着学傅学了些什么?”
是心血来潮吧,杪冬心想。
他随意报了些书名,等待顺帝像以往那样不耐地打断,然后将自己冷落在一边。
可是那人却一直没说话,只是用那双深邃到令人窒息的眸子看着他,似乎在认真听着,又似乎心不在焉。
真是奇怪。
杪冬忽然停下来,抬头迎上顺帝的视线。
“就这些了,”沉默片刻,他问,“父皇还有其他指示吗?”
顺帝高深莫测地“嗯”了一声,杪冬顿了顿,又说:“儿臣不适,可否先行告退?”
上位者霎时危险地眯起眼,众人心道不好,皆垂下头去眼观鼻鼻观心,杪冬却似未尝察觉,仍旧静静地站在那里看着他,不卑不亢,只是等待一个答案。
顺帝用手指一下一下地敲打着椅背,发出令人心悸的咄咄声,他半眯着眼沉默良久,最终开口道:“如此,子阳便先下去休息吧。”
“谢父皇。”中规中矩地行了个礼,杪冬转身离开,留给那些心思各异的人们一抹毫不留恋的背影。
浮华褪尽,只有夜明珠还在幽幽地散发着柔和的光芒,顺帝半躺在椅子里,闭着眼不知在想什么。
庄季静候在一边,肃穆的面容中透着稍许欣喜,和稍许忐忑的疑惑。
“年关过后,秦屿山的势力就将彻底铲除了”
顺帝缓缓睁开眼,半明半暗的光线中,那种即将剔除心腹大患的愉悦似乎也变得虚无缥缈起来。
“明年就该忙起来了。”庄季感叹道。
秦屿山一倒,接下来的就是改立太子。
改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