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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足饭饱,尤美贤论调不变,依旧是“你应当”“你必须”因“你拿钱轻而易举”;而桌上两位宿仇一般的母女间“血浓于水,不能不帮”,反反复复;无限重复;听的人耳膜起茧,腹中反胃。
没胃口,温玉快到生理期,神经紧张,处在爆发边缘,压抑着突突跳动太阳穴,维持冷静,问:“只是欠赌债这样简单?”
尤美贤眼神在温玉同温妍之间徘徊,大约丢不开面,支支吾吾不肯正面回答。
温玉索性摊手,“你不说,我只好袖手旁观。”
尤美贤同温妍交换眼神,下决心,打开天窗说亮话,但自始至终,温玉被排除在外。“詹姆士资金周转不灵,我买多一间屋,资不抵债,再不还款银行就要来收房。”
“詹姆士?我记得是查理。”温玉疑惑,片刻了悟,三太已算职业女性,开朗豁达,东家不做做西家,总有一份薪水领。
“查理将我介绍给他的朋友,詹姆士做出入口贸易,原本风生水起,前途大好”谁说鬼佬开通,迷信起来比中国人更疯狂,生意落入滑铁卢,就只会在家酗酒,骂她扫把星带衰,害惨他,天知道死鬼佬从哪里学来“扫把星”三个字,叽叽咕咕声调降调分不清,真是烦,“楼市攀升,大家都去买楼花,等升值抛售,九七好套现移民。”
温玉忍不住说:“你的楼卖我,我的楼卖你,你再买回你的楼,我再买回我的楼,全港发疯,经济大涨,但最后你那间屋要如何脱手?”
尤美贤辩驳,“人家都讲是‘上车最后机会’,三千一尺,疯狂抢购,我总不能落人后。”最重要是诸位师奶碰面,开口闭口买楼卖楼,基金股票,她的虚荣心不允许她落人一步。
“你究竟欠多少?”
这时,尤美贤才略有迟疑,“基金沽空,股票见底,楼也供不起,里里外外相加,不下四五百万。”
温妍此时倒是十分豁达,安慰母亲,“还好还好,并不算多。”
尤美贤连忙说:“是是是,我就说,这一笔款不算什么,你们如今发达,还差这一点?”又转过头同温玉讲,“我知道你一直当我是仇人,但你也不要忘了,是谁将你养大,十七年花销,加加减减也都不止这个数。”
温玉接过话来,进一步问:“照你说,我替你还这一次,你我之间就算两清?”
两清?尤美贤怎么肯在这个时间段同她两清,她看见金山金山在前,又要打亲情牌,“怎么我未教过你常怀感恩之心,感谢父母生恩养恩的吗?不知学校怎么教,把你教成这个样。”
“阿姊,你那笔款不可以乱动,免得又给对方律师机会,多加一条恶意逃脱。”温玉起身,预备回房间躲一阵,“你们慢慢吃——”
“那你究竟帮还是不帮,你给句话呀”
走得远远还听得见尤美贤撇嘴抱怨,“当自己多高贵,还不是给走这条路”
温玉只敢在关门时用全力,轰然一声,隔绝所有斩不断的恩与怨。
深夜,手边的拉佛格威士忌半瓶空,她才等来陆显,带一身烟酒香水味,给她一个夜色浮荡后的拥抱。
温玉喝过酒,醉与醒之间,眼迷离,傻笑着望住他,“好浓的香水味,陆生,你从哪个温柔乡里回来,午夜就走,她舍得放你?”
“她?哪个她?谁又许你喝酒,醉成这样,我不回来,你预备吹一夜冷风,明早叫白车送急诊?”
陆显脱掉上衣,再抢走她手中空荡荡酒杯,笑着问,“又有什么伤心事,值得温小姐一醉方休?”
“伤心?”这小醉鬼酒后放肆,贴近来将男人五官当艺术品研究,“像我这种没感情的冷血动物,有什么资格伤心。不过就是失手杀*人,逃罪,被强*奸,拘禁,再被我妈咪逼着去做妓*女,想方设法从嫖*客身上捞钱。她们从来都不喜欢我,我知道,我知道的谁叫我生来带衰呢,福仔被我害成智障、又因我走失生死未仆,阿妈被我拖累,到现在还无着落,要来家门口骂人讨债。爹地从前是船王啊等我一出生,全家完蛋。陆生,你说我是不是应该自我毁灭,才能避免九九年人类灭亡?”
陆显听着,既心酸又好笑,伸手扶住她颤抖的双肩,带她入怀。
“你旺我就够,谁管他们死活。”
温玉抬头将他仰望,流过泪的双眸亮晶晶,惹人怜。
“陆生,你这样逼我,真当我是无敌女超人。不怕我撑不下去,躲在浴室里割腕自杀么?”
继而自问自答,“当然,你怕什么,你的床有千万人候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