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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夏淡淡进了一步,略笑道:“醒来的时候看见窗边招展的仙人掌,真的可以感觉到收集这些东西人的情谊。”
沈忱抿了抿唇,提了一子:“也可能送的人希望你梦游的时候被扎到吧。”
“你就这么自信?”半夏脸色一变,冷笑一声,兵临城下,“你难道没想过不是有人有心告诉我,我怎么会知道你的电话?”
沈忱咧了咧唇:“那你会知道我另一个电话。”
半夏一时竟找不到话了,提起棋子看着棋盘发呆,落下的时候,攻势也缓了起来。
“那么,”她垂着头看着自己交缠的手指,“你知道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就喜欢上一个很不堪的人是什么感觉吗?”
看不见的悲哀一下弥漫了起来,丝丝缕缕的触丝,从她的周遭漫过石桌,缠在沈忱的喉头。
她敛了敛眼睑,还是漾开了笑:“问我吗?我第一次喜欢的人好象和你是同一个。”
“可是你没有毁容!没有残废!”半夏猛然抬起头,低吼了出来,她的眼框红红的,努力控制着要涌出的泪,“在我被人笑的时候,被人当怪物看的时候,生活的辛苦的时候,我就会想到,如果我没有喜欢过那个人,我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沈忱别开了眼,咳了咳,清了清喉咙,开口道:“现在医学很发达”
“发达?!”半夏象被什么刺激了,更激动了起来,“发达到可以治这里,”她拍拍腿,“修这里,”她拍拍脸,“那么这里的伤呢?也可以都不见吗?”她的手停在了自己的心口,“那些痛苦的岁月,都可以因为‘发达’就消失吗?”
“你想怎样?”沈忱干脆不与她绕,走了步棋,直接问道。
“我不想怎样。”半夏沉淀下激动的情绪,恢复波纹不动的表情,“我只知道,后来我想通了,如果他的生活里没有你,我很早前就该是欧阳太太。”
象是被什么可笑的事情逗到,沈忱一下喷笑了出来,忙抬手成拳抵了抵鼻下,努力制住滂湃的笑意后,才摊手抱歉:“不好意思,情不自禁。”
“你怎么说?”半夏却没有耐性看她的情不自禁了,“这是你欠我的。”
“你没想过没有我也会有别人吗?”
半夏嘲讽的笑了起来,又有兴致摆弄棋子了:“不是每个人都会不知廉耻的17岁怀孕的。”
沈忱挑了挑眉,棋路凌厉了起来:“如果你是来听我说‘对不起’的,那我可以马上给你。但如果你是来要我什么保证,抱歉,我自认欠你没那么多。而且,”沈忱撇唇一笑,“把自己的日子搞的一团糟的,除了别人以外,最大原因还是在你自己吧?毕竟自怨自艾不愿意走出阴影的是你,乱推乱跑不遵守交通规则的那个是你,爱乱想爱乱浪漫爱跟踪男友的那个人是你,十七岁不好好读书,春心荡漾的那个人也是你——”沈忱一把抓住了半夏经不起她毒言而挥过来的手,钳制的力道让半夏面露痛苦之色,“喜欢过你的人那个人是欧阳随,不是我,所以不要希望我对你懂什么怜香惜玉。”
半夏扯回自己的手,恨恨看她一眼后,抓起自己的保温瓶推着轮椅就要离开。
“刘小姐——”沈忱眼尖的看见桌边的手套,抓起来对转过身的半夏晃了晃,云淡风轻的笑着,仿佛刚才对她出言警告的人不是她,“不要随便在我面前抛下手套哦,我会当你是想跟我决斗的。”
又窘又气的夺回自己的手套,半夏垂头转身推开轮椅,蓄了许久的泪水,终于忍不住的落了下来,一滴滴的,落在保温瓶上,溅了开来。
何苦来呢?
那些自己生活自己负责的道理,她又何尝不懂?
就是因为那么努力的昂起头生活,才会更被现实打的灰头土脸。
家道的中落没有压垮过从小娇生惯养的她,没有了财富,她还自信自己的美丽与智慧,可是命运把她的美丽也夺走的时候,她的智慧已经撑不了那么多了。
经常看见生人眼里的厌恶,连自己看镜子都不会相信有人会喜欢这样的自己。
可是,她还是努力的活着,努力的工作着,想证明自己的价值。
在这样辛苦的时候,看见害自己变成这样的人居然可以活的那么惬意,所有的不甘就都涌出来了。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离谱的是他们,承受结果的却是自己?
为什么,世界上那么多容貌正常的人,毁容的那个却是自己?
为什么,那么多自由行走的人,残废的却是热爱跳舞的自己?